工匠精神的歷史意蘊與當代價值

李芳

摘 要：工匠精神是一種高尚的職業價值觀、工作觀，有共同的精神特質，也有側重點不同的具體內涵。文章通過對工匠精神的歷史意蘊和內涵的分析，闡述了工匠精神在不同的歷史時代、國家和產業結構背景下的要義，并指出了培養工匠精神對當前我國實施“中國制造2025”偉大戰略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工匠精神；歷史意蘊；內涵分析；當代價值

2016年，“工匠精神”成為大熱之詞。各行各業談到技術、工藝、職業操守之類話題，不與工匠精神沾上邊，似乎自身的追求與品味就打了折扣。那么，到底什么是工匠精神？工匠，是一種古老的職業身份，工匠精神，則是近年衍生出的一個新詞。這種古老與當下的結合，必然有著重要的時代意義與當代價值。本文嘗試從探尋工匠精神的歷史意蘊出發，對其作一個內涵上的界定，并進而探討其當代價值所在。

一、工匠精神的歷史意蘊

在中國古代，關于工匠，存在著一些有趣的悖論：一方面，工匠的地位極為低下，但工匠們對技藝的追求受到推崇，他們帶來的發明創造更是構成古代文明的重要部分；另一方面，在傳統文化語境中，對“機械”“機事”存在一定程度的貶抑，但對技藝和技巧的推崇又提升到了“道”的高度。

中國古代社會等級分明，分為“士、農、工、商”四種，工匠屬于“工”，排在“農”之后。農民雖勞作辛苦，但鑒于農業對國家的重要性，農民相應受到尊崇，耕讀傳家往往可傳為美談，皇家也多在春之初舉行皇帝親耕、皇后親桑等儀式性質的活動，以示對農業的重視。而匠人多充為賤役，匠為末業，社會地位極其低下，在某些朝代，更是設有匠籍，被編入者世代不得脫籍，且常以罪犯家屬籍充為匠，罰做工役。同時，中國古代文化獨尊儒術、重道輕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科舉是讀書致仕的唯一道路，其內容為詩詞歌賦、時事政治，手工技藝等職業技能雖然造就了中國古代技術文明的高度發達，卻始終進入不了主流。

然而，中國古代對工匠的輕視，更多是落在工匠職業及身份上，對于優秀工匠們表現出來的職業精神，也就是我們今天所稱的工匠精神，則提到相當的高度。最為典型的代表，當推“技進乎藝，藝進乎道”：“庖丁解?！钡木考妓囋从阝叶　俺贾谜?，道也，進乎技矣”；魏源“技可進乎道，藝可通乎神”，亦將技藝的巔峰狀態歸之于“道”?！暗馈彪m在中國的不同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內涵，但始終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至高理念，反映著古代中國最為深沉的精神追求。這里面所體現出來的以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純熟技藝為基礎的“道技合一”的境界追求，充滿了“德藝兼求”的意味。其中所蘊含的對技術和技能的敬畏，對質量和細節的注重，對創新和創造的探索，對完美和極致的追求，以及融注其中的情感與境界，正是工匠精神之精髓。

二、工匠精神的內涵分析

《辭海》《現代漢語詞典》對工匠的定義是“手藝工人”“有專門技術的工人”，百度百科則將其定義為“有工藝專長的匠人”。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產業發展結構環境下，對“工匠”的界定也會產生很大的不同，如在以科技和創新作為產業發展主動力的美國，“工匠的本質”被定義為“收集改裝可利用的技術來解決問題或創造解決問題的方法從而創造財富”，并盛贊其“不僅僅是這個國家的一個部分，更是這個國家生生不息的源泉”。因此，美國的“工匠”是“不拘一格，依靠純粹的意志和拼搏的勁頭，搞出了足以改變世界的發明創新的人”。在關于工匠及工匠精神的具體闡述與分析中，又往往從兩個類別來描述工匠，一類是敬業、愛業，在普通崗位上默默付出的普通工匠，另一類是技藝或造詣超常的大師式、開創式、領袖式巨匠。對于“工匠精神”的界定，也存在各種表述，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職業能力建設司副司長張斌提出：“所謂工匠精神，不僅具有高超的技藝和精練的技能，還要有嚴謹、細致、專注、負責的工作態度，以及對職業的認同感、責任感、榮譽感和使命感?！被影倏茖ⅰ肮そ尘瘛倍x為“工匠對自己的產品精雕細琢、精益求精的精神理念。工匠喜歡不斷雕琢自己的產品，不斷改善自己的工藝，享受著產品在雙手中升華的過程。工匠們對細節有很高要求，追求完美和極致，對精品有著執著的堅持和追求，把品質從99%提高到99.99%，其利雖微，卻長久造福于世。工匠熱愛自己所做的事，勝過愛這些事帶來的錢。”而美國的亞力克·福奇則稱“真正的工匠精神是一種思維狀態，而不是指向未來的一些興趣或技能的集合”，將創新、協作等作為工匠精神中更為重要的因素。但綜以觀之，工匠精神的內涵當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工匠精神指向的是一種高尚的價值觀、工作觀。這種工作觀意味著一旦選定了一份職業，必須發自內心地投入、熱愛，摒棄功利心、浮躁心和投機心，將工作視為一種信仰，用修行的狀態專注其中，持續、專注地工作，做到極致，并在這種極致中獲得創造與升華。這種工作觀是一種純粹的工作觀，工作作為取得物質利益的功能屬性被弱化，更多體現為生命價值的追求與呈現。在這種觀念的主導下，人的價值高于物的價值，用戶價值高于生產價值，社會價值高于利潤價值，共同價值高于個人價值。在這個創造價值的過程中，工匠與工作間建立起一種深厚的情感體驗，工匠的工作和生命變得更有意義和價值，在滿足物質需求的同時凝聚精神的力量，進而形成對事業的信仰。

第二，工匠精神的基礎是一流的人品和良好的心理素質。如創造了德勝洋樓奇跡的聶圣哲，其倡導的核心價值觀是“誠實、勤勞、有愛心、不走捷徑”，認為勤勞、敬業的工作態度遠比工作知識和能力更為重要。德勝新員工培訓的核心目的為養成認真的工作態度，其內容主要為清潔、幫廚、綠化等與技術技能無關的工作；視誠信為生命，上下班不打卡，財務報銷無審批，對工程質量的誠信更是堅決、嚴格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日本秋山木工的創辦人秋山利輝，其培養“通人”“達人”的一套方法，被贊為“透過磨礪心性，使人生變得豐富多彩的日式工作法”，秋山利輝強調“一流的匠人，人品比技術更重要”。八年的嚴苛學習，不僅磨礪學生們的技術，更注重錘煉學生們的人品，在考核中，技術占40%，人品方面的內容占到60%。在這套時長達八年的人才培養體系里，著名的“匠人須知30條”，均是如何做人、處世、修身、養性的基本功，如學會打招呼、打電話、打報告、打掃衛生、打動人心，平和、耐心、執著、守時，有效溝通、積極思考、懂得感恩、注重儀容、樂于助人，能夠熟練使用工具、隨時準備好工具、好好回應他人、好好發表意見等。endprint

第三，工匠精神的核心理念是對品質的無限追求。具備真正的工匠精神的勞動者，均有著極高標準的質量觀，把品質視為生命，對質量的精益求精、對制造的一絲不茍、對完美的孜孜追求永無止境。德勝洋樓以“質量是道德，質量是修養，質量是對客戶的尊重”作為質量方針，對施工質量和服務質量提出了極為精細、嚴格且恒定的要求，即使是甲方驗收人員認為不影響質量、同意通過的細節瑕疵問題，也是絕不能容忍的存在。秋山木工致力為客戶提供可使用一百年、兩百年的家具，其對品質的要求，已超越客戶滿意的層次，進而關注客戶心靈深層需要，客戶所獲得的，常在所能表達的需求之上，常有被感動的意外之喜。

第四，工匠精神的內涵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不同的產業結構中有著不同的側重體現。如像德國、日本這樣以制造業尤其是高端制造業為主要產業的國家，其工匠精神的內涵側重于工藝上的精耕細作、品質和性能上的精益求精，及在這種追求中體現出來的“執著”“不放棄”、淬煉心性等全心投入、堅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對技術工藝的狂熱追求。而像美國這樣以高科技、金融為主體的國家，其工匠精神的內涵更多側重于創新、創意層面，亞力克·福奇的《工匠精神：締造偉大傳奇的重要力量》就將工匠精神的首要內涵闡述為“通過在已有事物上創造一些新的東西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好”，并指出，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當前的高級創新時期，工匠精神意味著一大群相互欣賞、相互重視、技能互補者的共同努力，協作成為工匠精神中至關重要的元素。

三、工匠精神的當代價值

根據出版于2011年的《日本企業長壽的要因與啟示》報告書，當前世界上有5586家企業的存活時間已起過200年，其中法國196家、荷蘭222家、德國937家、日本3146家，這些企業之所以能經歷漫長的歲月變遷而屹立不倒，與其對品質追求、誠信經營、專業專注、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的堅守有著莫大關系。

而我國雖號稱“世界工廠”的制造大國，中小企業的平均壽命不到4年，制造企業的平均壽命僅11.1年，17.9%的制造業企業壽命不足5年，20年以上的僅占7.9%，有30年以上歷史的少之又少。李工真在《德意志道路：現代化進程研究》中評價，德國近兩百年來的現代化道路在外部表現為技術興國、制造強國，實則得益于以狂熱追求技術工藝為內核的工匠精神的強力支撐。在我國，與之相反的范例卻普遍存在，在品質方面，企業廣泛存在著質量把關不嚴、利益至上的情況，利潤高于一切，“山寨產品”層出不窮，假冒偽劣屢禁不止，粗制濫造充斥市場。作為勞動者個人，在工作選擇上多習慣“只選貴的，不選對的”，以逐利為第一目的，不守規矩、投機取巧、好耍小聰明、好走捷徑等短期行為盛行，浮躁、功利成為社會的通病。

在以低端制造業為產業主體的時代，中國尚可憑借豐富的人力資源、低廉的勞動力成本在世界制造業大國中占一席之地，但隨著互聯網技術在制造業、服務業等領域的廣泛運用，世界產業結構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中國的勞動力成本優勢逐漸弱化，低勞動力成本的優勢難以為繼，必須在提高產品品質和產業競爭力上尋求突破。“中國制造2025”提出了打造制造強國的戰略目標，要實現由工業大國到工業強國的轉型，就必須提升中國制造的質量，必須培養技藝技能高超卓絕、品質追求精益求精的中國職業人。中央電視臺2015年播出紀錄片《大國工匠》弘揚工匠精神，李克強總理在2016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習近平總書記倡導“勞動光榮、技能寶貴、創造偉大”的時代風尚，都是在呼喚中國的工匠精神。這既是實現“中國制造2025”偉大戰略目標的需要，更是推進工業強國夢想、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必然要求。

參考文獻：

[1]（美）亞力克·福奇.工匠精神：締造偉大傳奇的重要力量[M].陳 勁，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

[2]付守永.工匠精神：向價值型員工進化[M].北京：中華工商聯合出版社，2013.

[3]（日）秋山利輝.匠人精神：一流人才育成的30條法則[M].陳曉麗，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

[4]李工真.德意志道路：現代化進程研究[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

[5]薛 棟.論中國古代工匠精神的價值意蘊[J].職教論壇，2013：34.

（作者單位：湖南水利水電職業技術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