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也要有間

小冉　陳逖

昕兒是我的死黨，她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生，從小學(xué)到初中我倆就形影不離。上了初中后，我們都加入了文學(xué)社，指導(dǎo)老師排值班表時，把我倆分開了。一開始我很不愿意，昕兒去值班時，我也跟著去，我當(dāng)值時，也拉著昕兒一塊來。

有一次該我當(dāng)值我忘記了，被老師批評了一頓，同時也批評了昕兒。因為我們倆還同時誤了培訓(xùn)課。老師說我是攀附昕兒的一株菟絲花。還說我們的友情過于親密無間，會被彼此纏得透不過氣來的。

我難過極了：老師怎么能這樣說我和昕兒的友誼？這么多年，我們彼此了解，互相鼓勁，怎會是攀附關(guān)系？！

后來隨著功課加重，她更忙了，她不再與我同進(jìn)同出。一開始不論她多么忙，我還是堅持陪她。可我發(fā)現(xiàn)她逐漸不再叫我一起去辦公室，課間常常一走眼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一次活動課我正想找她玩，卻看見她跟別的女生有說有笑，好開心的！

我很難過，除了她，我沒有別的朋友。而昕兒除了我，還有很多朋友！

難道我真的是攀附在她身上的菟絲花嗎？

一連好多天我都沒心思做事。一個假期的午后，媽媽主動跟我談起了友情，告訴我：“君子之交淡如水。”友誼不必拘泥于形式，親密無間對彼此并無好處，猶如兩棵樹靠得太近是無法長好的。我的心豁然開朗。再上活動課時，我試著跟更多的女生一起玩，發(fā)現(xiàn)也蠻開心的！跟昕兒的友誼我會維系下去的，不過我需要給彼此更多的空間，人生之路才能越走越寬！

近來看到你回到家就耷拉著臉，一副沮喪的樣子，直到你放假了，有時間聊起來，才知道是跟昕兒之間有小小不愉快。

我是贊成你跟昕兒在一起的，但那天聽你文學(xué)社的指導(dǎo)老師說，你跟昕兒總在一起，有可能造成兩個女孩的友誼世界過于狹隘，容不下別人。我覺得有道理，于是我讓你班主任有意將你倆分開。正好月考完畢，班主任重新安排座位，名正言順地將你倆分開了。

想不到你跟昕兒分開之后，不但不愿交新的朋友，反而因為昕兒跟別人好而起嫉妒。

你這種表現(xiàn)讓我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交過的一個學(xué)生朋友。

那是我剛參加工作時，跟一個叫靜子的女生成為了朋友。

那時候的靜子是個清秀的、安靜的、很有靈氣的孩子，我很喜歡。

靜子念書時常常到我這里來蹭飯，當(dāng)然，她也會經(jīng)常給我?guī)б恍┬迈r的東西，比如一枝梨花。不過那時我們的友誼一直是淡淡的，沒有太多的交集，因為我并不教她，所以后來她自作主張留級、輟學(xué)，事先我都不知道，雖然我們在一個學(xué)校里。

我休完產(chǎn)假上班，需要人幫忙看孩子，靜子剛到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上班，就請了一周的假，過來幫我的忙，直到我母親來。

那時但凡我有需要，靜子可以為我做任何事情。

可是這樣不對等的友情雖然令我很感動，卻有一種無以為報的感受。

靜子回去上班之后，常常給你捎各種玩具，來一次買一種！這實在讓我吃不消。后來把滿周歲的你送到鄉(xiāng)下奶奶家，她才不再那么大手大腳。

不再帶禮物的靜子并沒有讓我感覺輕松，她把我這里當(dāng)做了避風(fēng)港，常在我這里一呆就是很長時間，她說不愿意跟那些庸俗勢利的女工們在一起。可是她常在我這里呆著不走，我有點(diǎn)受不了——我沒有了自己的空間。一次雙休日，我周六去婆家時，她呆在我宿舍里，周日回來她還在，周一她還不想走。我只好告訴她，她這樣讓我感到不自在。她很生氣地走了。

你可能覺得我挺自私，我需要她時，她可以舍棄工作來幫我，而她需要我時，我連個避風(fēng)港也吝于提供！

可是當(dāng)時情況就是這樣，宿舍是我唯一的休息放松的地方，唯一的私人空間。再好的朋友，也需要尊重彼此的空間和隱私。靜子不懂這個。

人在小時候沒有什么心事，喜歡就一直在一起，甚至上廁所也要一起去。大了之后，會有很多煩惱，可并不是所有的煩惱都需要朋友分擔(dān)，有些時候也想一個人呆著。

所以，親密無間有時真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后來雖然我們還能說說話，但難以恢復(fù)往日的融洽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為人妻為人母，為生計奔波勞碌，精神世界跟我已經(jīng)無法溝通了。現(xiàn)在雖然我們還是朋友，但那是彼此念著往日的情分。

這很殘酷，無論怎樣的開始，有些友誼確實會變的。

我是想告訴你，孩子，朋友不一定要成天在一起，只要能夠坦誠相待，能夠以心換心，就算不見面，就算忙的時候把對方忘記，也仍然還是朋友的。

我有一個相處了十多年的同事杰，是音樂教師，專業(yè)造詣在這個小城的教育界是拔尖的，其它方面也都因她認(rèn)真努力而有不俗的成績。因我比她年長，她視我為良師益友。還有一個與我年歲相仿的同事云，是個才華橫溢的英語教師。偶爾我們會在網(wǎng)上聊天，在各自奮斗的路上互相打氣。四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我結(jié)交的朋友并不算多，但還有幾個這樣的可以坦誠相待的同事、學(xué)生和同窗好友。即使是同事，我和朋友也很少有機(jī)會經(jīng)常坐在一起閑聊，有一些同窗好友更是遠(yuǎn)隔萬里，難得見面。大家平時都各忙各的，但有事一定會互相幫忙，不遺余力。這些朋友是我這么多年來一直能夠保持上進(jìn)勢頭的助力。有這些朋友在，奮斗的路上充滿了溫暖。

所以小冉，放下執(zhí)念，把牽著朋友的手放開，去做更多的事，這會讓你倆都輕松。不要為了維系友誼而形影相隨，只在朋友有需要的時候陪伴她。古人說過，“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拘于形式的、沒有負(fù)累的友誼才更長久。

本欄插圖 趙 芳

責(zé)任編輯 陳土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