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給他們頒“友誼勛章”？

南方周末記者 羅歡歡 南方周末實習生 楊迪雅 席莉莉

在哈薩克斯坦，對一個外國人的最高肯定，莫過于獲得一枚友誼勛章。細數頒給中國石油人的各類勛章，就是一部縮微版的中國油企在哈發展史。

南方周末記者 羅歡歡

發自哈薩克斯坦

南方周末實習生 楊迪雅 席莉莉

99.9%純金，金絲編制……當這枚沉甸甸的勛章擺在眼前之時，衛玉祥禁不住贊其精湛工藝。

這是一枚珍藏已久的勛章，很少取之示人，勛章名為哈薩克斯坦二級友誼勛章。在哈薩克斯坦，對一個外國人的最高肯定，莫過于獲得一枚友誼勛章。

沿襲了蘇聯的勛章文化，1993年4月1日剛剛獨立不久的哈薩克斯坦，頒布了第一部國家勛章法，并確定了以英雄稱號、勛章、獎章、獎勵徽章和榮譽稱號為主體的現行功勛榮譽制度。

其中，勛章分為金鷹勛章、祖國勛章、納扎爾巴耶夫勛章、光榮勛章、英勇勛章、高尚勛章、友誼勛章、榮譽勛章以及雪豹勛章。

與俄羅斯類似，哈薩克斯坦也設立了嚴格的勛章授予程序，比如友誼勛章，需要州政府以上的政府組織提名，最終名單由總統親自審定。

按照哈薩克斯坦的榮譽體系，每種勛章都有特定獎勵人群。一般而言，“友誼勛章”是哈國頒給高級政治領袖的國家級別勛章，新加坡總理李光耀、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和泰國公主詩琳通都曾獲此勛章。

在群星璀璨的獲得友誼勛章的名單中，中國石油人一直占據了重要位置。

20年來，中國石油先后有5人獲得二級友誼勛章，哈薩克斯坦公司副總經理兼PK公司總裁衛玉祥正是其中之一。細數這些頒給中國石油人的勛章，就是一部縮微版的中國油企在哈發展史。

“被放棄地方”的 奇跡

2016年12月15日，哈薩克斯坦公司副總經理兼阿克糾賓項目總經理王俊仁得到了由哈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簽發的二級友誼勛章。這是哈薩克斯坦頒給中石油阿克糾賓項目的第四塊友誼勛章。

與20年前相比，當地人對阿克糾賓公司的態度發生了180°轉變。

作為第一批到達哈薩克斯坦的中方員工，哈薩克地區公司法律事務部經理王登凱清楚記得20年前當地報紙上的諷刺漫畫，“一條大龍按住了阿克糾賓”。1997年6月，中石油收購并接管哈薩克斯坦阿克糾賓公司，就此拉開了中哈油氣合作序幕。

除了敵視，還有輕視。哈薩克地區公司開發生產部經理吳林剛回憶，一開始哈方專家對中國人并不認同。哈方技術專家甚至說，“只不過我們現在缺錢，不得已讓你們來了。”

收購完成后，1998年金融危機席卷而來，公司半年發不出工資，幾乎到了破產邊緣。最終，公司決定裁員2169人，占員工總數的23%。這在阿克糾賓引起不小震蕩，最嚴重之時，中方宿舍的公寓經理借口中方沒有及時支付租金，切斷了住所水電。

根據協議，阿克糾賓公司轄讓那若爾和肯基亞克兩個油田，肯基亞克油田包括鹽上與鹽下兩個油藏。其中，讓那若爾油田、肯基亞克鹽上油藏進入衰減期，肯基亞克鹽下油藏開采難度更大，蘇聯先后鉆探了42口井，40口報廢。

“油田非常復雜，埋藏深，地層壓力高，高含硫，開發難度幾乎是世界級的。”時任阿克糾賓公司總工程師的衛玉祥回憶道。

在哈薩克斯坦人眼中，連蘇聯都沒有成功，中國更沒能力開發，這塊不具備經濟開采價值的油田，被哈國政府當作附屬品送給了中石油。

在這塊“被放棄的地方”，中石油硬是實現效益開發。衛玉祥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以前他定期要給哈國能源部匯報，明顯感到肯基亞克鹽下油藏成功開發對哈國的震動，“簡直沒法弄的東西，咱們給成功開發了，在哈國來說就是一個奇跡”。

納稅占州GDP50%以上

驚喜并沒有結束。2002年6月6日，阿克糾賓公司與哈國政府就濱里海盆地東緣中區塊勘探簽署協議，總勘探面積3262.3平方千米，勘探期六年，義務投資4750萬美元，勘探投資8515萬美元。

四年后，這片原本也是被西方石油公司放棄的地方傳來捷報，“濱里海盆地東緣中區北特魯瓦構造第一口探井CT—1井完鉆，首獲工業油流，最高日產達600噸”，成為了哈國獨立以來陸上最大的勘探發現，再次震驚了哈國石油界。

中國人在哈薩克斯坦不單單找到了新油田，更為哈國原油尋找了新出口。年輸油能力2000萬噸的中哈原油管道，累計輸油已超過1億噸，中哈原油管道已成為哈薩克斯坦擺脫對俄羅斯控制，實現原油出口多元化的重要通道。

據王俊仁介紹，20年來，阿克糾賓公司累計給哈薩克斯坦上交稅費150億美元，一直是阿克糾賓州第一大納稅公司，曾占到阿克糾賓州GDP50%以上，最高峰達70%。除此以外，中石油還給當地提供了大量公益支持，贊助了哈薩克斯坦舞蹈學校。

數據顯示，在哈薩克斯坦，中石油已累計投資420多億美元，累計上繳稅費超410億美元、公益投資達到3.5億美元，為當地提供超過3萬個就業機會。

“互利共贏在資源國是必須要堅持的，如果你拿得多了，不給當地回報那是無法持久經營的。”王俊仁說。中石油也得到了很多榮譽，多個項目獲得“最佳社會貢獻總統獎”，被哈國元首譽為“油氣合作典范”。

“（阿克糾賓公司）前后有四任的總經理獲得了由總統頒發的友誼勛章，要獲得友誼勛章還是挺不容易的，也是對中石油貢獻給予的肯定。”王俊仁說。

第294塊友誼勛章

中石油在哈國能源項目中，PK項目也值得濃墨重彩。正是由于PK項目的成功運營，2012年12月，哈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簽署總統令，授予時任PK項目總裁的衛玉祥二級友誼勛章。衛玉祥成了哈薩克斯坦第294塊二級友誼勛章獲得者。

PK公司前身是成立于1986年的加拿大颶風碳氫公司。1991年該公司進入哈薩克斯坦從事油氣作業，2005年已經成為哈薩克斯坦最大的私人石油公司。

2005年，PK公司新CEO與哈國政府關系一度惡化，哈政府甚至要吊銷其勞務許可。最終哈國政府以環保為由，將PK公司產量削減三分之一。PK公司舉步維艱，急需找一個合作伙伴，改善與政府的關系。

當時，印度國家石油公司、俄羅斯盧克公司以及中石油三家公司釋放了購買意愿，但PK公司選擇攜手中石油，除了報價最高外，哈國政府態度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順利拿下PK項目，在衛玉祥看來，“中哈友好在關鍵的時刻，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除此之外，中石油在哈開發油氣田累積了威信，“人家認可你的技術，認可你的管理能力，認可你投資的真誠”。

當時，收購完成后，PK公司官司纏身，訴訟額高達35億美元，多位高管被哈薩克斯坦政府限制出境。正是中石油的進入，PK公司2005年產油900萬噸，第二年達到1000萬噸，這一紀錄連續保持六年。“哈國人都感覺不可思議。”

事實上，在衛玉祥2012年獲得勛章前半年，哈國各機構就開始搜集資料。“和國內評勞模一樣，候選人也要經過一系列篩選，7、8月份啟動，必須是省部級以上的單位推薦候選人”。當年就是兩個單位同時推薦衛玉祥的，“一個是州政府，另一個是哈薩克斯坦國家能源協會”。

推薦完以后初審，再篩選一次，“在哈薩克斯坦工作了多少年？都干了些啥？事跡是什么？為什么大家推薦給你授友誼勛章？在哈薩克斯坦有沒有犯罪記錄，有沒有對哈薩克人民不友好，這些也會做一些背景調查。”

推薦以后，總統辦公廳友誼勛章委員審完，最后由總統簽字嘉獎令生效，之后再生產勛章，每枚勛章都是私人定制。

至今，衛玉祥都記得PK收購完成后，他去拜訪州政府官員時對方的詫異：“這公司已經好幾年都不來往了，你啥意思？”衛玉祥解釋，“中石油來了，中國人來了就不一樣了。”

“只給了一個中國人 這項榮譽”

除了友誼勛章，來自中國的石油人還被授予了其他勛章，以表彰其對哈薩克斯坦經濟、社會的貢獻。

2016年12月15日，哈薩克斯坦獨立25周年紀念日前一天，中哈天然氣管道合資公司總經理鐘凡沒想到，哈國政府還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物——原本是去給員工頒獎，但卻被授予了哈薩哈克斯坦25周年獨立勛章。

鐘凡認為，獨立勛章即便不授予他，也會授予這個位置上的“張凡李凡”，“我想獎章所表彰的應該是中哈天然氣合作項目的成功”。

20年來，以阿克糾賓項目為起點，中石油在哈薩克斯坦的業務版圖越來越大，特別是中石油與哈油合作建設與運營中哈天然氣管道已成為哈國能源戰略動脈。

中哈天然氣管道A/B/C線單線全長1304公里，輸氣能力550億方，已累計輸氣超過1800億方；別依涅烏-巴佐伊-奇姆肯特天然氣管道全長1454公里，設計年輸氣能力100億方，目前已建成60億方，實現了哈國“西氣南送”的民生工程。

這枚獎章是哈薩克斯坦國家能源協會，頒發給獨立25周年以來為哈薩克斯坦能源行業做出突出貢獻的人員。表彰人數為80人，分三個等級，其中40人收到能源協會賀信，20人發獎狀，最高等級為頒發勛章，鐘凡正是這20個獲得勛章的人員里唯一的外國人。

在哈國有許多大石油公司，如雪佛龍、盧克公司等，鐘凡原本以為“是不是每人給了一個？但沒想到，只給了一個中國人這項榮譽”。

在鐘凡看來，獨立勛章授予中國人的背后，哈國政府可能考慮得更多的是項目本身給哈薩克斯坦帶來的深層影響：“中哈天然氣管道改變了哈薩克斯坦能源出口的單一方向，實現了出口多元化。原來只能往西去俄羅斯，往東沒地方去，（中哈天然氣管道）使得這個國家的能源外交，產生一種多元化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