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血戰:二戰中最大規模的白刃戰
據曾經參戰的老兵回憶,在大小高家嶺上曾有3個小時聽不到槍聲,這不是雙方停戰,而是敵我展開肉搏戰。“日本人一群一群地沖上來,中國人迎頭撲上去,攪在一起,用刺刀拼。”那三個小時的拼刺,是日本陸軍在二戰中所遭遇的最大規模白刃戰。
石牌位置在宜昌縣(今宜昌市夷陵區)境內,位于長江三峽西陵峽右岸,是長江南岸的一個小村莊,依山傍水。1937年,中國軍隊淞滬抗戰失敗,12月南京失守。1938年10月,日軍侵占武漢,中央被迫遷都重慶,險峻的長江三峽成為陪都的天然屏障。石牌下距宜昌城僅30余里,自日軍侵占宜昌后,石牌便成為拱衛陪都重慶的第一道門戶,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六十多年前的中國,從湖北到四川還沒有一條可以走車的路,少有的羊腸小道也是險峻萬分,高山大嶺終于阻止了日本陸軍西進的勢頭,而攻不到重慶則就斷斷不能停止中國絕死的抵抗。進攻重慶必須打通長江,而打通長江必須占領石牌。就這樣,石牌這個當時不足百戶的小村,成為了廣闊的中國戰區最關鍵的要塞。
為防止日軍由長江三峽西侵和拱衛陪都,中國海軍于1938年冬就在石牌設置了第一炮臺,其左右有第一、第二分臺,安裝大炮共10尊,為長江三峽要塞炮臺群的最前線。與之相配套的還有川江漂雷隊、煙幕隊等。駐守石牌的海軍官兵共有100多人。由于石牌與宜昌幾乎處于一條線上,要塞炮臺的炮火可以封鎖南津關以上的長江江面,極具威懾力,令敵望而生畏。為保衛石牌要塞,軍委會派重兵防守。
日軍對石牌要塞早有覬覦之心。1941年3月上旬,日軍以重兵從宜昌對岸進攻過石牌正面的平善壩,并以另一路進攻石牌側翼之曹家畈。兩路日軍當時都遭到我守軍的嚴重打擊,慘敗而歸。因此,日軍這次不敢貿然從正面奪取石牌要塞,而是采取大兵團迂回石牌背后企圖攻而取之。
石牌要塞保衛戰是這次會戰的關鍵。石牌為我軍全線扇形陣地的旋轉軸,正如徐州會戰中的臺兒莊。堅守旋轉軸,頂住敵軍的正面進攻,伺機側擊敵軍。因此,蔣介石對石牌要塞的安危極為關注,他不止一次地給六戰區陳誠、江防軍吳奇偉拍來電報,強調確保石牌要塞。5月22日,蔣介石又發來電令:“石牌要塞應指定一師死守。”如此重任即落在十八軍第十一師身上。

石牌保衛戰前,師長胡璉親臨前線激勵士兵
1943年,再攻石牌時日軍已不敢貿然從正面進攻,駐守武漢三鎮的日軍第11軍10萬人從石牌背后迂回進攻。整個鄂西會戰從1943年5月4日持續到6月14日,而石牌保衛戰則從5月28日打響、31日結束,只進行了4天,但卻是整個鄂西會戰最慘烈、傷亡人數最大的一戰。
石牌保衛戰屬于陳誠第六戰區。其要塞保衛是該保衛戰的關鍵。保衛石牌要塞核心陣地的是被稱作蔣介石第一王牌的第十八軍十一師。該師是陳誠起家資本。因土字拆開為“十一”、木字拆開為“十八”,故稱“土木系”。十一師師長胡璉,黃埔四期,與林彪、劉志丹、李彌、張靈甫等是同學。胡璉在后來的國共內戰任國民黨十八軍軍長。貧寒農家子弟的胡璉在國軍有“蒼鷹”之稱。遍覽臺灣軍史著述,不光貶低劉伯承、陳毅、粟裕等中共將領,而且將邱清泉、黃維等許多國民黨將領也說得糞土一般,唯對胡璉贊不絕口。《毛澤東軍事文集》中竟有七篇專門針對十八軍及胡璉的電文。臺灣史籍廣泛傳引毛澤東給前線部隊的一封親筆函稱:“十八軍胡璉,狡如狐,勇如虎。宜趨避之,保存實力,待機取勝。”
石牌要塞保衛戰最關鍵的核心戰斗在5月25日爆發。在這以前,是外圍阻擊戰。5月26日,蔣介石發來電令:“石牌乃中國之斯大林格勒,離此一步,便無死所。”陳誠即打電話詢問胡璉:“守住要塞有無把握?”胡璉只回了一句:“成功雖無把握,成仁確有決心。”
惡戰在即,胡璉令部下都留遺書。他自己連夜修書五封,與家人作訣別。5月27日正午,胡璉率萬名官兵剃光頭,飲烈酒,慷慨激昂地高聲宣誓:“我今率堂堂之師,保衛我祖宗艱苦經營、遺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順,鬼伏神欽,決心至堅,誓死不渝。生為軍人,死為軍魂。今賊來犯,決予痛殲,力盡,以身殉之……”
5月28日,日軍第3師團從長陽高家堰進入宜昌縣境,向守軍第11師第一道防線南林坡陣地發起攻擊。同時,右鄰18師陣地也受到日軍的襲擊。一場爭奪石牌之戰在西陵峽展開。
南林坡陣地是日軍對第一道防線的主攻目標。守軍第11師31團3營官兵奮勇抵抗,戰至黃昏時分,日軍接連發起5次沖鋒。右翼九連陣地首先被攻占,左翼八連陣地繼而也被敵突破,連長陣亡。然而,配有重機槍排和迫擊炮排的七連陣地始終堅守,并以猛烈炮火向敵射擊。
5月29日,胡璉對團長們發令:“從明天起,我們將與敵人短兵相接……戰至最后一個,將敵人枯骨埋葬于此,將我們的英名與血肉涂寫在石牌的巖石上。”自日軍進入我石牌外圍主陣地后,由于這一帶叢山峻嶺,其步兵僅能攜山炮配合作戰,抵擋不住我軍之打擊。于是便用飛機轟炸以代替炮擊,每天保持9架飛機低飛助戰。到了5月30日,越來越多的日軍突破外圍防御,開始強攻石牌要塞。敵人在空軍掩護下,分成若干小股向我陣地猛攻,只要有一點空隙,日軍即以密集隊伍沖鋒,作錐形深入。
幾個小時之內,國家的命運就要被決定,而勝利的天平似乎又在向日本方向傾斜。5月30日,日軍在多處進攻點孤注一擲狂攻。曹家畈位于石牌外圍的第三道防線上,戰斗最激烈時,附近的大小高家嶺陣地曾3小時聽不到槍聲,并非因雙方停戰,而是雙方在進行最原始、最血腥的冷兵器搏殺——拼刺刀。
攻擊三角巖、四方灣的千余日軍再度使出慣用伎倆——施放毒氣。守軍無防化設備,用血肉之軀與敵相拼,竟奇跡般將日軍殲滅。而八斗方作為石牌的最后一道防線,這里的戰斗最為激烈。敵人每一寸土地之進展,必付出同等血肉之代價。兩軍反復沖殺,最后日軍拋下近2000具尸體退去。
由于守軍意志堅決,日軍久攻不下,士氣完全喪失。5月31日晚,日軍掉頭東逃,守軍則乘勝追擊,擴大戰果。這場歷時4天的石牌保衛戰,打死打傷日軍達7000人,繳獲器械無數。
《中國國家地理》曾這樣描寫在這場白刃戰中戰死的少年:“那時候,中國農民家的孩子營養普遍不好,十六七歲的小兵,大多還沒有上了刺刀的步槍高。他們就端著比自己還長的槍上陣拼命。如果他們活著,都已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可他們為了中國人能有這一切,死掉了。”在那個殘酷的午后,無數壯士的鮮血浸透了長江南岸的土地。三個小時沒有槍聲的拼殺后,白刃戰落下了帳幕,1500名中國士兵靜靜地躺在中國最美的江山中。
在石牌外圍拼搏戰中,日軍一度鉆隙繞過石牌,沖到距三斗坪僅60里的伏牛山。胡璉立即命其屬下將國旗插到最高峰上,并嚴令守軍不得后退一步。他用電話告誡將士:“打仗要打硬仗,這一次一定要使日軍領教中國軍隊的作戰精神!”在石牌保衛戰的日日夜夜,中國軍人就是憑這股精神與敵搏殺。
石牌保衛戰的勝利,挫敗了日軍入三峽西進的美夢,粉碎了日軍攻打重慶的部署,遏制了日軍的侵略鐵蹄,是抗日戰爭重大的軍事轉折點,被西方軍事家譽為“東方斯大林格勒保衛戰”。
(《深圳晚報》2015.9.4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