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少年遠行

盧美慧

李詠芳在采訪中很堅決地說：“如果可以重來，絕對不會讓他走這條路。”

李詠芳說的是自己17歲的兒子王源，大眾面前，王源的身份是少年偶像組合TFBOYS成員，是從13歲開始，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公共視野中的超級明星。

同樣的問題，王源則回答得十分篤定，“如果重來一次，還會選擇走這條路，為什么要平凡地過完一生呢？”

在接受采訪時，這個青澀的男孩邏輯清晰，有遠超其年齡的成熟和通透，他知道自己走紅有諸多運氣的成分，連說了4遍“我真是太走運了”。

5年過去，最初在鏡頭前練習劈叉時，咧嘴大哭的小朋友褪去稚嫩，少年王源成為這個時代最具話題性的明星之一。他有了獨一無二的成長經歷與青春故事。

爆紅

兒子成為明星，李詠芳“做夢都沒想到”。2011年，王源還是重慶大江小學的一名普通小學生，個子不高，臉圓圓的。李詠芳和老公做汽車相關的小生意，沒有大富大貴，但在安逸的重慶，一家人其樂融融，李詠芳很是滿足。

時代峰峻公司的那通電話是一個轉折。那通電話后，王源成為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時代峰峻公司的練習生，李詠芳一度覺得這是家騙子公司，跑到公司實地確認了才放心。

練習生的日子漫長枯燥。家和公司正好在一趟公交車的起點和終點。每天李詠芳給王源10塊錢，坐公交車去4塊，回來4塊。

這段距離往返了大約3年，王源在這個過程中告別了自己的童年，練習了不知道多少遍當時連歌詞意思都不大明白的歌。

與此同時，工作人員將他們唱歌和練習的視頻剪輯過后發到網上，經過虛擬世界的包裝營銷，關注他們的人像潮水一樣涌入，在鏡頭前怯生生的、沒什么修飾的小男孩們瞬間收割了無數人的心。

公司給每位成員注冊了微博，王源一下子就有了幾百萬粉絲，數字漲得自己都麻木了。公司里也經常收到粉絲們雪花一樣飛來的禮物，王源當時只是覺得有趣，真實的生活并沒有因此發生任何變化。

稍微不自在的是，有時在街上會被人認出來，“沒有覺得別人把我當明星看待，感覺把我當逃犯一樣。”如今回憶起來，王源覺得，那時自己還沒有做好當公眾人物的準備。

日月光廣場的表演是第一次站在人前，橫在自己和粉絲之間的虛擬世界消失了，這個距離的消失讓生性靦腆的王源驚恐，“怎么那么多人”，他們3個被一層一層的人圍了起來，4層的商場，每一層的柵欄都圍滿了人，那之前，他從沒見過那么多人。

活動結束，狂熱的粉絲散場，王源自己坐公交車回了家，十分不普通的一天最終以十分普通的方式結束了，在他的印象中，這是自己關于公交車最后的記憶。

無處可逃

爆紅給王源最直觀的感受是，除了他和人群的距離不斷在消失，還有錢。十幾歲的王源對錢沒什么概念，當練習生當了一年，他才知道因為住在郊區，每月有500塊的補助，“我一想，那我一年就有6000塊錢，好多啊。當時覺得還很知足。最近一年，才知道我們大概能賺多少錢，當時，我真的是太震驚了。”

王源的收入至今都直接打到他家人的賬戶，說到錢，王源完全還是孩子式的天真，喜悅和震驚都是真實的，逗笑了采訪現場所有的人。

王源所處的，是一個手機攝像頭無處不在的時代。粉絲們守在學校，蹲守在校園附近，開始搶奪一個十三四歲男孩所剩無幾的自由。

從重慶到北京后，部分粉絲變本加厲，他們去翻小區垃圾桶的快遞包裝，打騷擾電話，把耳朵貼到門上偷聽，王源和另外兩位成員都無可奈何，不能發脾氣，不能露面，只能門窗關緊，把音樂開到最大聲，最后裝了攝像頭，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王源清楚知道自己是公眾人物，但還是盼望著能有一些遠離人群的瞬間，“公眾人物只要在外面，其實沒什么自由，這個我想通了，但在自己的私人空間中，我覺得不能被侵犯。”

少年孤單

遠方的世界越如魚得水，回到生活中就有成倍的孤單。

中考后，很多同學有了難得的假期。王源不行，很快投入工作中。高中開始，他更少出現在校園中，再回到學校，朋友們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王源非常想和同學像過去一樣相處，但慢慢發現，自己融不進去了。

“我認識的第一個初中同學，初中跟我住一個宿舍，一直玩得蠻好。后來有一次，我約同學出來吃飯，他就是不來。”

原來，這位同學覺得王源的朋友家庭條件都很好，就不想一起玩了。青春期的友誼脆弱敏感，王源也沒有機會和時間去跟朋友解釋。他的朋友本來就不多，真正交心的更是沒幾個。

真正的孤單是他離開重慶，來到北京。剛出道時，3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比較多，但隨著工作安排開始不同，3個人各自忙碌，這份自練習生時期開始的陪伴也漸漸消失了。

越孤單，對朋友就越渴望。助理小強成了王源生活里最重要的朋友，王源很堅定地強調：“強哥不是我的助理，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王源生在一個大家庭，小時候每年生日，全家人都要湊到一起，給他慶祝。走紅后，這樣的機會幾乎消失，李詠芳和老公經常很久見不到兒子，“感覺兒子不是我的了。”

去年，王源給家里買了房子，新房子最讓全家人高興的，并不是有多大多豪華，而是一層鄰居都很友好，大家都不把王源當成明星，有時回家，鄰居一個阿姨在樓道里就會喊，“幺兒，過來我家吃飯。”

紅與距離

娛樂圈的成人世界，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講，也隔著一段難以抵達的距離。

去年，王源在電話中跟初中班主任劉彬斌說，因為有時節目會錄到后半夜，一些成年藝人就會張羅大家喝頓酒，或者抽根煙解乏。對成人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解壓方式。但這時，王源就會自覺退到一邊，“我會刻意避開。”

王源身上有著天然的分寸感，剛入行時，他看黃曉明、薛之謙這些藝人時常會恍惚，他們不是大明星嗎？然后回過神來，自己和他們已經是一個圈子的了。

一開始，他從不主動加藝人的微信，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后來錄制《王牌對王牌》時開始長時間的接觸，他才會主動加藝人微信。

王源最喜歡滑雪，穿上滑雪服，戴上帽子和眼鏡，沒幾個人認出自己，從雪道一沖而下，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個人飛馳，感覺爽極了。

最快活的一次，他滑進了野雪區，兩邊沒有人。他清楚記得，那片雪沒有人滑過，自己劃了過去，身后軋出了一條路來。（李詠芳、劉彬斌為化名）

（摘自《人物》2017年8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