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慕課：一種新型營利性高等教育及其影響

徐來群

摘要：美國慕課采取學分收費、課程證書、考試服務等免費增值策略與合作共贏策略募集慕課運行經費，成為一種新型的營利性高等教育。慕課學分已經被美國傳統高等教育系統認可，這將對美國傳統營利性高等教育產生較大沖擊，還將重構美國精英高校與地方高校知識傳播的功能和地位，同時提升美國文化影響力，其做法值得我國借鑒。

關鍵詞：美國慕課；免費增值模式；營利性高等教育；影響

在知識商品化、民主化和全球化浪潮推動下，慕課因其讓學習者免費學習全世界優秀教育資源而風靡全球。然而“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慕課也不例外。慕課免費主要是為了吸引更多的學習者加入慕課學習，積累客戶資源，然后按照市場邏輯再采取免費增值服務和合作共贏的營銷策略獲得收入。慕課已成為互聯網時代一種新型營利性高等教育模式，已對美國傳統營利性高等教育產生較大沖擊。

一、慕課免費增值策略

慕課在經濟上要獲得可持續發展需依賴兩個條件：一是慕課需要免費提供給學習者，以維持龐大的學習者群體，建立基礎客戶群；二是慕課需要不斷地獲得風險投資公司、合作高校、學習者的付費服務支持。美國知名慕課運營商課程時代（Coursera）、優達學城（Udacity）、愛德克士（Edx）等都采用了學分付費、出售課程證書等免費增值服務模式（A Freemium to Premium Business Model），即在學習者免費學習慕課的基礎上，額外收取其他服務項目費用的一種營銷策略，獲得慕課運行收入。[1]

（一）學分收入

美國高校通常按學分收費，那么學分就成為慕課進入傳統美國高等教育市場的通貨，也是慕課營利的主要途徑。美國教育委員會（The American Council on Education）承認課程時代平臺運行的加州大學歐文分校（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Irvine）的《微積分》和《代數》，杜克大學的《遺傳和進化導論》（Introduction to Genetics and Evolution）和《生物電：一種定量的方法》（Bioelectricity：A Quantitative Approach）；賓西法尼亞大學的《微積分：單一變量》（Calculus：Single Variable）具有可以轉移學分的資格，并納入學院學分建議服務（The American Council on Educations College Credit Recommendation Service）名單。[2]不久，優達學城的4門慕課、愛德克士的1門慕課以及皮爾森公司的46門慕課也獲得美國教育委員會的學分認證[3]。美國教育委員會有2000所會員高校，慕課學分的認證有助于慕課學分在傳統高等教育市場贏得合法性，而被美國傳統高校認可和接受，并作為學位授予的一種憑證，為慕課進一步發展掃清了認證制度障礙。

1.在校生學分服務

在校生學分服務是慕課平臺運營商面向在校生實施的一種付費慕課，學生通過后獲得相應學分和學位的一種增值服務。主要由兩種形式：一種既面向社會免費學習，又面向在校生付費學習的慕課。社會公眾仍然可以免費注冊學習慕課，但不會被授予學分；在校生則通過繳納學費，獲得慕課學分，被授予學位。2013年1月，優達學城與圣何塞州立大學（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合作開設面向在校生學習的慕課。按每學分150美元收費，成本僅是傳統大學課程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4]奧克拉荷馬大學（The University of Oklahoma）對本校學生提供了20門慕課學分課程，收取與校園內開設的普通課程一樣的學費，通過后承認其學分。另外，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辛辛那提大學（The University of Cincinnati）以及阿肯色大學系統（The University of Arkansas System）已經決定把他們現在的本科生在線導論課程轉變成慕課。[5]

第二種是限制注冊人數的慕課，以翻轉課堂的形式為在校學生提供學習指導，通過課程相關評價之后，授予學分和學位。如緬因大學（University of Maine）提供了一種小規模開放在線課程LOOC（Little Open Online Course），要求學習者必須擁有大學在校生身份才能注冊。學校允許學生像傳統課程那樣，在注冊之前瀏覽課程內容，以便學生決定是否注冊。一旦學生決定參與慕課學習，就必須繳納學費，通過課程評價后獲得相應學分。而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為降低在校生獲得學位的成本，建立了同步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Synchronous 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限制注冊學生為1萬人，每門課程為學生提供3個可轉學使用的學分，但是所有參與慕課注冊的學生需要繳納注冊費550美元。[6]

2.慕課學分考試服務

慕課平臺運營商與第三方考試平臺服務商如大學水平考試項目（College Level Examination Program）、皮爾森公司（Pearson）、大學合作為慕課學習者提供學分考試服務，對慕課學習進行測試，并收取學費和考務費，成為慕課學分商業化的又一種有效形式。2012年4月，擁有31個校區的印第安納州常春藤技術學院（Ivy Tech Community College）宣布與知名考試服務商皮爾森公司合作，建立常春藤技術學院—普如派路合作項目（The Ivy TechPropero Program），項目僅面向在校生提供以收費為基礎的慕課學分。[7]該校學生每門繳費299美元，學生必須通過大學水平考試項目的測試，才能獲得學分。同年6月，優達學城、愛德克士也與皮爾森公司簽署測試合作協議。這兩個平臺上的慕課學習者繳納89美元的測試費用，就可以參加皮爾森公司在全球的450個測試中心慕課期終考試，通過后獲得相應課程學分。[8]endprint

慕課學分商業化是慕課獲得收入的主要渠道。如果大部分慕課學分都能夠被傳統高等教育機構所認可，那么低成本的營利性慕課高等教育就像數字音樂對整個唱片產業產生的沖擊力一樣，將對傳統美國營利性高等教育產生很大沖擊。

·比較教育·美國慕課：一種新型營利性高等教育及其影響

（二）慕課證書收入

為避免學生作弊行為，很多慕課運營商通過慕課安全評價方式，向學習者提供能夠信得過的課程證書，并收取證書費用。

課程時代設計了簽名追蹤項目（Signature Track Program），每門課程收費30～100美元。項目要求在課程時代注冊的學生必須服從簽名追蹤項目，確定和檢查學生身份以便學生可以在任何地方進行測試后獲得課程證書。

簽名追蹤項目包括兩個過程：首先是驗證系統（Verification System），需要學生提交兩張照片。一張是學生注冊時用攝像頭提交，另一張是在測試或上傳作業的地方提交，測試或上傳作業時系統會比較學生提交的兩張照片，以便確定參加考試或上傳作業的學生是否就是注冊學生本人。其次，確定每位注冊學生獨特按鍵模式（Unique Keystroke Pattern）。學生需首先輸入課程時代平臺上注冊時的短語才能成功提交作業?，F在課程時代已經將簽名追蹤項目擴展到200門慕課。如果學生完成3～9門慕課，繳費250～500美元還可以獲得一個更加專業化的證書（Specialization Certificate）。簽名追蹤項目在2013年第一季度為課程時代帶來22萬美元利潤，到年末，為課程時代公司創造了高達100萬美元的收入。[9]

愛德克士也建立一個X系列（The XSeries）的課程證書項目，為那些在該平臺完成慕課的學生提供慕課證書。參與者同意通過網絡攝像頭的指導，完成課程，獲得可以驗證的成績證書（Verified Certificates of Achievement），每門收費25～50美元。如果學生能夠同時通過三門慕課，就能夠獲得X系列證書（XSeries Certificate）。除此之外，學生還需要捐贈證書收費的10%，以支持愛德克士免費提供慕課的使命。其中麻省理工學院的《解決大數據的挑戰》（Tackling the Challenges of Big Data），課程證書售價高達495美元；哈佛大學提供的《計算機科學導論》（Introduction to Computer Science ）課程證書，也需繳納350美元才可獲得。[10]

二、合作共贏策略

合作共贏策略是慕課平臺運營商與大學、企業合作，共同提供慕課服務，獲得收入的一種營銷策略。慕課平臺與大學進行合作簽署成本和收入協議、進行慕課內容許可；與企業合作提供職工培訓、員工招聘以及銷售教材服務獲得收入。

（一）與企業合作

1.職工培訓

慕課平臺運營商為企業提供低成本職工在職培訓項目。優達學城建立開放教育聯盟（Udacitys Open Education Alliance）項目為公司在職人員進行培訓，并收取學費。在優達學城為UFO公司提供培訓的項目中，UFO公司每月支付999美元服務費給優達學城。優達學城還允許UF0公司瀏覽其他課程，以便納入到在職培訓課程項目之中。

愛德克士主席安納特·阿格沃（Anant Agarwal）支持愛德克士平臺為職工提供培訓和職業發展教育項目。2013年，愛德克士為鋼材制造商特納瑞斯（Tenaris）公司培訓2.7萬名員工[11]，并獲得可觀的收入。

2.員工招聘

美國獵頭公司招聘通常收取被聘員工第一個月薪水的25%作為傭金，高額的傭金吸引了慕課首席執行官們的注意。他們認為通過慕課平臺向勞動力市場提供就業信息可以獲得不菲的收入。為此，優達學城建立了就業安置項目（Career Placement Program），允許學生選擇與哪些雇主共享他們的就業信息，并把參與課程的學生信息提供給雇主?，F在該平臺上的學生簡歷可以與350個公司共享，參與學生達到3000名。雇主雇用員工的時候需向優達學城公司支付傭金[12]。

課程時代則采取為每一位注冊學生建立電子檔案（E-Portfolios）的方式與雇主共享學生慕課電子分數記錄，雇主則支付共享信息的費用。目前課程時代已經與臉譜（Facebook）、推特（Twitter）、愛普迪萊克特（AppDirect）、特爾普（TrialPay）等公司簽署雇用合作協議[13]。

3.教材收入

慕課平臺與學術出版社或教材供應商合作，通過慕課平臺銷售書籍。阿薩巴斯卡大學出版社（Athabasca University Press）對慕課圖書銷售情況調查研究后得出如下結論：如果圖書能在慕課上免費下載，就能夠幫助出版商接觸新讀者，出售更多的書籍。[14]

此后，知名出版商艾斯維爾（Elsevier）與愛德克士合作，免費接觸麻省理工學院開設的《模擬和電子電路基礎》（Foundations of Analog and Digital Electronic Circuits）電子教材，但不能復印、打印或粘貼。學習該課程的學生如果需要該教材，愛德克士就可據此向教材作者收取版權費。麻省理工學院的慕課項目還通過亞馬遜網站的教材銷售渠道，每年為公司帶來7萬美元收入。[15]課程時代與亞馬遜、圣智學習（Cengage Learning）、麥克米蘭高等教育（Macmillan Higher Education）、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 University Press）等5家主要的教材出版商或銷售商合作，讓學生免費接觸這些公司出版的電子教材，但不能復印、粘貼或打印這些教材。如果他們想擁有這些教材，可在課程時代平臺上從合作的出版商或銷售商處以較低價格購買。課程時代則收取教材銷售商或出版商一定的服務費用。endprint

（二）與大學合作

1.成本分擔，共享收益

慕課平臺運營商與大學簽署成本和收入協議（Cost and Revenue Agreements），共同承擔慕課開發和運行成本，共享收益。

課程時代與大學合作一般按照每門課程收費3000美元，每增加一名學生，大學需多支付25美元給課程時代，剩余的收入歸大學擁有。[16]截至2013年5月，課程時代已經與紐約州立大學系統（The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System）、科羅拉多大學系統（The University of Colorado System）、喬治亞大學系統（The University System of Georgia）、肯塔基大學系統（The University of Kentucky）等10所大學或大學系統簽署合作協議，共同承擔慕課課程運行成本，共享課程運行收益。[17]愛德克士公司則要求簽署協議的高校每新開設一門慕課收取25萬美元，以后每重新運行一次收取5萬美元服務費，合作大學將獲得課程70%的收益。截至2013年6月份，愛德克士也已經與20所高校簽署了成本收入協議[18]。

2.慕課內容許可

慕課內容許可（Content Licensing）是慕課平臺運營商把一所大學的課程版權許可給另一所大學在校生學習，并授予學位的一種慕課交易方式。慕課內容許可對于辦學經費緊張，又想降低課程成本，本身又沒有資金開發慕課的地方院校和社區學院很有吸引力。

愛德克士要求獲得內容許可的高校支付5萬美元許可費，以后每重復一次收取1萬美元服務費，超過這些數目的收入，合作雙方按各取50%進行分成。愛德克士最有名的內容許可就是與圣何塞州立大學（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的合作，該大學用1600萬美元購買愛德克士的慕課。[19]該校工程系采用翻轉課堂模式，使用麻省理工學院的《電子和電路》（Circuits and Electronics）課程進行了試驗。試驗班的學生有91%通過了課程考試，比傳統兩個班級分別高出32%和36%。

另外一個例子是馬薩諸塞海灣社區學院（The Massachusetts Bay Community College）和邦克山社區學院（Bunker Hill Community College）使用麻省理工學院的《計算機科學導論》課程[20]。課程學習也采取翻轉課堂模式，社區學院主要負責討論和指導，學生完成課程獲得學分。這兩所試點學院課程進度并不一樣，邦克山社區學院的課程進展較為緩慢，兩周學習麻省理工學院一周的課程，馬薩諸塞海灣社區學院則完全與麻省理工學院的課程一致。兩所高校的學生對課程內容許可學習的結果都感到滿意。

三、結論

美國慕課采取免費增值模式和成本分擔、收益共享模式逐漸贏得了市場和社會公眾的認可，不僅獲得豐厚的風險投資資金的支持，也因其能夠提供廉價而廣泛的入學得到行政官員、立法機構和社會公眾的支持，使美國成為慕課發展最快、市場化程度最高、形成全球知名慕課運營商最多的國家。站穩腳跟的美國慕課對我國具有以下幾點啟示。

（一）成為營利性高等教育新模式

慕課的知識生產和傳播模式已經獲得了傳統高等教育組織的認可，其免費增值模式對美國傳統營利性在線教育造成很大沖擊，成為營利性高等教育新模式。由于受到慕課免費課程的影響，美國最大的營利性大學——鳳凰城大學（The University of Phoenix），2010年的注冊人數為46萬人，然而到了2015年3月份其注冊人數就大幅下降到23.6萬人，直接導致該校關閉了美國115個校區[21]，大學財務出現運行困難的現象。

慕課對美國傳統營利性高等教育造成的沖擊，啟示我國要加快轉變遠程教育和在線教育發展和運行的模式，積極采取措施引進或直接建立我國慕課平臺運營商，應對知識商品化、民主化和全球化帶來的挑戰和機遇，否則我國目前的遠程教育和在線教育模式，也將受到較大沖擊。

（二）重構大學知識生產和傳播體制

馬薩諸塞州的兩所社區學院使用麻省理工學院的慕課說明，慕課的發展將最終形成一種精英大學負責慕課開發，慕課運營商負責市場運行，地方大學負責慕課實施的慕課運行機制。一方面，慕課進一步擴大了精英大學和地方大學之間的差距，重構了精英大學與地方大學在知識生產和傳播功能上的角色；另一方面也產生了新的精英大學的知名教授與地方大學教授之間的依附關系，精英大學及其教師負責慕課開發，而地方大學及其教師則擔當慕課使用者或傳播者的角色。地方大學的教授將因為慕課的廣泛使用，僅僅充當課程輔導角色，而逐漸失去作為傳統大學教授存在的尊嚴和價值，他們的崗位將由以兼職教師為標志的廉價學術勞動力來代替，這些會重構高等教育生態系統。

（三）推動美國文化的傳播

美國知名比較教育學家阿爾·特巴赫認為，高等教育全球化的發展，形成了以西方大學為中心，發展中國家大學為依附的中心和邊緣的高等教育新殖民主義的國際分工。知識就是權力的隱喻，意味著以美國知名大學、知名教授所創制，語言以英語為主的慕課，不但使美國大學、慕課運營商獲得全球高等教育巨大市場，同時也促使美國文化和價值觀在全球范圍內廣泛傳播，是美國文化霸權的新的載體。因此，為應對來自美國慕課發展帶來的挑戰，我國應建立獨立自主的、以漢語為基礎的慕課體系及相關政策措施。

（四）慕課市場運行模式值得借鑒

慕課通過免費增值和多種形式的市場化運行策略獲得收入，為慕課的繼續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我國已經成為擁有5.38億網民和4.54億移動互聯網用戶的世界第一大國[22]，龐大的互聯網用戶為慕課發展提供廣闊的發展空間和營利市場。如果我們把慕課知識生產和文化傳播模式應用到孔子學院、全民教育和建設學習型社會上去，則能較大幅度地提高我國在世界上的文化影響力和人力資源整體水平，進一步推動我國由人力資源大國和文化大國向人力資源強國和文化強國轉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