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神童今何在
曾經,提起神童,我們總是想起那個叫仲永的孩子。然而如今,一路坦途的天才屢見不鮮。由于教育得宜,發展均衡,成年后的他們非但沒有泯然眾人,反而愈發閃亮耀眼,扶搖直上,直到達我們無法企及,甚至無法了解的高度。
日前,人民日報微博轉發了一條消息:“13歲天才少女浙大報到”。
今年浙大錄取的新生中,有一位出生于2004年8月15日,剛剛過了13歲生日的女孩陳舒音,以620分的成績被浙大醫學院實驗班(5+3)錄取。
照片上是一個眉目狹長,神情冷淡的少女,無論是接受10萬元獎金、發表致謝、還是入學報到,在噪雜的環境中永遠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安定。真正應了那句詩:“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無古賢。”
此前,北京高考狀元熊軒昂的一番言論得到廣泛認同,他說:“大城市中的孩子獲得了優質教育資源,很多狀元都是家里厲害,自己又有能力的人。”
我想當然的以為陳舒音也是一位出身高知、家境富庶的女孩兒,比如我們以前聽說過的亞投行行長金立群的女兒——倫敦政經學院教授金刻羽;父母皆畢業于麻省理工的哈佛女孩郭文景;出身外交官世家的熊軒昂……這些孩子的成就多少與父母們的積累有不可或缺的關系。
然而,并不是。
6歲上小學,7歲讀初中,9歲上高中,12歲參加高考的陳舒音,生長于廣東湛江這個地級市,父母都是水產公司職員。陳舒音的父親頭發花白,相貌樸實。對于媒體最為關切的“教育之道”,這位低調的中年人只能中規中矩的回答:沒有特別的教育理念,沒有獨創的學習方法,連補習班也沒上過,父母只是配合學校的工作,跟著老師的節奏一步步學下來。
記者不甘心,再去問學校,老師的回答也是絲毫不見端倪,只是說這孩子進取心很強,不遲到,不缺課,認真完成作業,積極參加活動。在網上一片“這怎么可能”的驚嘆中,似乎陳舒音周圍的人都覺得13歲的她上大學不是件稀罕的事。唯一能找到的線索也無非是:陳舒音從小喜歡閱讀,自學能力強,十分專注,覺得看書很好玩,怎么看都不覺得累。

陳舒音在宿舍
大家都說太早成名是雙刃劍,但是陳舒音不是郭敬明,也不是蔣方舟。這個13歲的小姑娘甚至連學術規劃都帶有清晰的自我意志,她選擇的專業是薪資低、強度大的8年制醫科,并稱:“我會走研究型道路。”一身靜氣的她甚至在暑假就已經開始閱讀《遺傳學》,對喜愛的醫學圣手如數家珍。
知乎上有一個問題:“是否真的存在天才?”
有一個答案是:當然,人類的極限是由極小部分人創造的。
莫扎特15歲時在西斯廷教堂聽到九個聲部的圣歌《求主垂憐》,回到旅館,憑記憶寫下了這首歌;14道物理大題,霍金的同學用了一周時間做出來一道。霍金一個中午做出13道半,他說最后一道題的確有些難;足球明星梅西,總是能用極簡單的動作過人如麻,別人無論怎么訓練都達不到。
《天龍八部》中,枯榮大師問弟子:你在一陽指上的修為,已到了第幾品境界?
弟子道:第四品。
枯榮大師又問:倘若你再活一百歲,能練到第一品嗎?
弟子道:決計不能。
傾盡全力仍難以補拙,這便是天才與凡夫的差距。
紀錄片《音樂人生》中,十歲的少年鋼琴家黃居正真誠的表達不解:“哥哥為什么那么慢?他錯那么多!我不能容忍。”與別人合作,他也總是在說:“他們好慢,等起來好無聊。”
甚至我自己身邊的一位表妹,明明是6歲的姐姐學琴,4歲的她在旁邊就能把譜子聽會了,轉身用沒有指法的小手彈出來。老師說,她的聽覺遠遠超于常人,就是一個學琴的天才。去年,她也作為中國大陸地區僅有兩個琴童之一,進入美國的音樂殿堂級學院,茱莉亞音樂學院。
似乎,天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他人卑微的努力轉瞬被踩進泥土里。
很多人都認為“天才”這個詞代表著矛盾:人生是循序漸進的,心力趕不上智力,會陷入自尊與自大的糾結,成年后難以為繼。
然而,并不完全如此。
電影《天才少女》中的7歲女孩瑪麗跟陳舒音一樣是個自知自覺的天才。她遺傳了家族的數學天分,自發地閱讀高深的數學著作,并以此為樂。瑪麗的監護人,也就是她的舅舅,一心希望外甥女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因此他總是刻意隱瞞瑪麗的天分,拒絕給她買鋼琴,把她從書桌前抱走。直到,強勢的外婆出現,開始跟兒子爭奪外孫女的撫養權。外婆認為:這樣的天分是屬于全人類的,沒人有權利私藏。
影片的結尾,外婆和舅舅各自反思,重新修正了觀念。瑪麗得以在大學上課,回小學玩耍,尋找到了人生的平衡。
與20年前,中國媒體報道的“高分低能”現象相比,陳舒音更像是另一個瑪麗。父母陪她打理好住宿后便回去湛江了。他們表示:“舒音性格比較獨立,不擔心她上大學后生活自理和自我成長問題。”事實上,陳舒音一直是心性穩定的女孩。7歲讀初中時她是年級第300名,兩年之后上升到前10名,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及如何爭取。
北宋著名文學家王安石在其名篇《傷仲永》中,講述了一個五歲就會作詩,天資超群的神童方仲永的故事。由于仲永的父親認為自己的兒子是神童,根本無需進學堂學習,所以方仲永根本沒有讀過書。由于缺乏后天練習,他最終才學泯滅,文思干涸,再也寫不出詩了,一個前途無量的神童最終變得和常人無異。
曾經,提起神童,我們總是想起仲永。然而如今,一路坦途的天才屢見不鮮。由于教育得宜,發展均衡,成年后的他們非但沒有泯然眾人,反而愈發閃亮耀眼,扶搖直上,直到達我們無法企及,甚至無法了解的高度。
八月初,中國科學院院士增選候選人名單公布,結構生物學家顏寧成為這份名單中年齡最小的學者。2007年,年僅30歲的顏寧被清華大學特聘為醫學院教授,是最年輕的博導,一時全國矚目。在清華十年,顏寧領銜的研究團隊每年在《自然》《科學》《細胞》三大國際期刊上發表論文,累計比全國99%的高校全校都要多。
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哈佛大學化學與化學生物、物理學教授莊小威,自小被物理之美吸引,15歲畢業于科大少年班,至今保持著四大力學考試滿分的校記錄。2014年,莊利用光學成像拍攝到感冒病毒感染細胞的過程,離諾貝爾化學獎一步之遙。
浙大的90后博導楊樹,20歲本科畢業于復旦大學,24歲博士畢業于香港科技大學,在國際頂級期刊及會議發表論文數十篇。入選2016年第十二批“千人計劃”青年人才名單。
像他們這樣的人,幾乎從出生就設定了目標,幾乎是步步精準,看不出任何迷途與試錯的痕跡。與生俱來的強烈興趣與才賦,任其遨游不設限的教育,是天才們背后的導路人。
在陳舒音的故事中,最讓我感觸深刻的是,陳舒音就讀的學校給予了她充裕的生長空間,這在一個三線城市是很不容易的。盡管美國小學已經大量實行混班制,鼓勵學生自由發展不設限。但在中國的大部分學校,跳級仍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如同杭州一位校長事后所言:不要說這種從小學跳到初中的學生,就算是跳一級的孩子,也是非常罕見的。我們對學籍管理太嚴格了。
你我皆凡人,或許我們在一生中都只能仰望天才們留下的雪泥鴻爪。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成為陳舒音,但我相信每一個孩子身上都有屬于自己的天分。作為家長,請一定好好保護這束小小的火苗,不要讓它中途熄滅。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像陳舒音的父母一樣,只是靜靜的陪伴,也好過自以為是的“指導”。
說到底,無論天才與否,對于一個孩子,最需要的莫過于一個天高海闊,自由自在的空間。
(《北京晨報》2017.8.29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