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敦運
“隱形輟學”早已不是什么新概念,而是學校里隨處可見的一種負面現象。
輟學之所以要隱形,是因為義務教育法不允許不讀書的適齡兒童“隱于野”“隱于市”,那些不想讀書又不想給家長添堵的主兒們,只好無奈地“隱于課堂”。
“隱于課堂”的學生還是不喜歡讀書,這是因為讀書對他們而言不僅不快樂,甚至是精神折磨。本來,“讀書”與“折磨”“不樂”并沒什么必然聯系,但就是枯燥的課堂與沉重的學業負擔把它倆攪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種新“病毒”,在許許多多的校園里擴散,成為侵蝕學生人格、耗散教育資源的罪魁。
然而,無論是社會還是家庭,對每一個孩子都抱有殷切的期望。我知道,每個學生都有一個五彩夢;我更知道,所有的教師都想盡畢生之力托起每一個孩子,讓他們都能成為明天的太陽。在這些美好愿望的交匯處,能不能找到一架可以讓學生通向快樂的天梯?
● 神話
上午第四節的化學課開始了,教室里很悶熱,學生很疲倦。
班長喊了“起立”,有幾個同學并沒有響應,依然呼呼大睡。有些失落的曾老師直接打開了白板,PPT上突然傳出了熟悉的音樂——“白龍馬、蹄朝西……”當《西游記》主題曲淡出的時候,畫外音響起:“那天,唐僧師徒四人突然感到渾身燥熱,平時趕路從沒有流過這么多汗,今天是怎么啦?焦躁的孫悟空,一個筋斗翻上云天,睜開火眼金睛一看,啊,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突兀地來這么一招,一下子拉直了全班學生的腰,連剛才正夢黃粱的幾位,也睜開了惺忪的眼,緊緊地盯著前方。他們從沒見過化學課上侃“西游”的。
“師父啊,八百里火焰山!”
“哎呀,那該咋辦嘍?”
“請鐵扇公主。”下面有位學生遞過來一句。
就在此時,PPT暫停了,曾老師沒理睬下面那張嘴巴,而是自顧自地八卦:“唐僧啊,別怕,有人會有辦法。”
“誰啊?”
“九(3)班,二組第三排的那位。”
也許是曾老師的目光直視了眼前的這位同學,也許是意境從怪誕空間突然回歸到了現實,教室頓時一片歡騰,學生全笑了。
曾老師沒有笑,“是啊,孫悟空是假的,鐵扇公主也是假的,可是火焰山卻是真的。”
“真的?在哪里?”
“新疆。”
“啊!”
“那綿延數百里的火焰山下,全是優質的無煙煤,這熊熊大火,也騰騰地燃燒了幾百上千年了。”
在學生急切的關注下,白板又亮了,曾老師與PPT交替著“演出”,神話與化學在這里糅合著反復呈現,從“芭蕉扇”到O2,從CO2到“金箍棒”,從“碳爐”到氧化與還原……教室里緊張極了,但也熱鬧極了。
這個班是以留守子女為主的班級,因為任課教師請假,所以請曾老師來臨時代課。班上的同學,以前從不知道孫悟空與化學還有關系,更沒有想過世界上還真有火焰山,并可以走近它。
“煤的燃燒是發光發熱的劇烈氧化反應,這種反應是能被控制的。誰來控制未來的火焰山?我相信是你們!用什么來控制?不是孫悟空,也不是芭蕉扇,而是化學原理。”
教室里再沒有笑聲,但所有的眼球都在曾老師的注視下集合了,顆顆都是那么晶瑩。
曾老師發現,這節將“火焰山”與氧化反應整合起來的課,竟然上得這樣順利,不僅激起了全體學生的求知欲望,而且圓滿地完成了教學任務。
● 整合首先要關注學生的注意
確切地說,這節課并不十分理想,但從中我也得到了啟發,那就是借助信息技術,利用學生喜歡的神話,即使在枯燥的課堂上,也能找到通向快樂的天梯。
在教研會上,曾老師說:“信息技術與學科課程的整合,首先關注的是學生的注意力還是知識的三維目標?我以為是前者。當學生們的注意力沒有被關注時,一切教學目標都是不現實的。只有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教學的某一環節,達成相應的教學目標才會成為可能。”
我贊同她的意見。在新課改背景下,課堂教學都具有三類目標:一是完成教學進度;一是幫助學生建構知識;還有一類就是教師發展自己。哪一類應該擺在第一位?這已經不是太熱的話題。雖然許多教師在潛意識里還堅守著“以本(課本)為本”,但是,被國家行政力量推動的“以人為本”的改革浪潮,早已淹沒了那點不太自信的堅守。何況,那個“本本”理念確實已經過時。
仔細咀嚼“以人為本”這句話,發現它還可以派生出“以學生的發展為本”“以一切學生的發展為本”……這種派生不僅有理論價值,而且可以被當成指導教學的具體原則,成為檢驗好課堂的試金石。例如,就曾老師的這節課,如果學生們都不聽,都睡著了,教學目標就不可能在學生身上落實。
眾所周知,我國的小學與初中實行的是義務教育。什么叫義務教育?就是強迫教育,就是免費教育。換句話說,適齡兒童只要來讀書,不用付學費,即使你沒有讀書意愿,也必須接受國家的九年教育!
這就是強制。在這個強制下,所有的學齡兒童都被趕進了學校圍墻,剩下的,就看教師怎樣來調動起他們的學習興趣,并將興趣凝聚起來,一起指向課程學習。
顯然,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是一種非常專業的工作!而教師便不折不扣地成了從事這項工作的專業技術人員。這里的“專業技術”,首先不是人們想象的學科知識體系,而是一種實踐層面的“課程引導技術”和“課程學習的組織技術”。當聚焦這個“引導”與“組織”時,我們突然發現,它們原來都與“學生的注意”相關。因為,沒有這種特殊的技術,你根本就不能有效組織這群意愿不同、興趣各異的孩子走進課堂,并一起去關注你執教的學科,更談不上如何將眼下的新課改導向深入,擔當起全面推進教育均衡的歷史使命。
揣著這套山寨理論,回望教育現實,就不難發現,“教師”這一概念的內涵,無論是“授業”還是“解惑”,都似乎沒有直接指向眼下基層教師的第一要務。所以,課程整合以及教師的專業化,怎樣關注學生的注意,就顯得異常重要和緊迫。
截下幾十年前的任何一個教學片段來觀看,我們會發現,那時的教師面對的不是強制而來的學生,而是以“愿意學”為尺度選拔出來的單色“精英”。
然而,當世界悄然站到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門檻上時,精英教育過時了。凸顯出來的均衡教育,要求我們關注學生,關注學生即時呈現的學習情感,而且一個也不能少。這樣,從傳統學校走出來的教師,如果平日里沒有關注專業化的與時俱進,他們又怎能適應這種“一個也不能少”的均衡教育?怎能適應這種以培養學生“課感”為核心的課程教學?正因為不適應,所以才有大批教師被邊緣化,才有許多“學有困難的學生”滯留學校。這兩“有”在校園邂逅,不僅制約了辦學效率,甚至歧化為內耗,催生了許多令人扼腕的負面新聞。
毋庸諱言,許多學生都不是自愿來讀書的。被強制來的學生怎么可能在短期內都心向教師,親近教師,且愛你的學科呢?常言道,只有親師方能信道。要讓學生親師,教師首先要踐行“師親”,依靠信息技術支撐的課程整合與學生“套近乎”,用“微課”,用“興趣點上的視頻”抓住他們的注意,然后一步步引導他們進入知識的海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