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
很多人窮極一生,都在追求心里的“烏托邦”。四川男孩蘭偉也是如此,出生醫學世家的他,小時候只想遠離消毒水的味道,走得越遠越好,未來有無限可能,而當醫生是他生命中的“不可能”。可是,和妻子蔣菲菲成為“廣漂”后,成功的事業卻不能填補他內心的空洞。

他和妻子決定“重回17歲”,再次走進校園成為學生。很多人求學都是往上走,而他們卻是往下走,從本科生成為中專生。這對“同學夫妻”為何要這么做,他們追求的東西又能否實現呢?
1989年,蘭偉出生于四川廣安市前鋒鎮。蘭家是醫學世家,蘭偉的祖父曾是當地有名的老中醫。蘭偉的父親蘭斌從醫三十多年,在當地經營一家藥店和衛生室,他的母親則是一名護士。從小,蘭偉就是聞著消毒水味長大的,父親跟他們姐弟說:“希望你們三個人當中以后能有人傳繼你爺爺醫治他人的遺愿。”等三個孩子長大了,卻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姐姐先行一步學了會計專業;蘭偉和弟弟早就計劃好了,上高中,爭取考個理想的大學,絕對不學醫,他們不想也不愿意追隨著父輩的腳步生活。
2006年9月,蘭偉考入前鋒中學,在這里,他第一次和后來的妻子蔣菲菲遇見。和蘭家不同的是,蔣家人大多在廣州經商。兩家距離很近,中間只隔著幾個村莊。那時,性格開朗的蔣菲菲感覺蘭偉像只“呆頭鵝”,愣頭愣腦的,她常常和幾個女孩在一起點評他的傻里傻氣。高二開學,蔣菲菲跟隨父母去了廣州讀書,這讓蘭偉心里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2009年9月,蘭偉考入成都電子科技大學計算機工程專業。填報志愿前,父親對他說:“你們三姐弟當中,爸覺得你最適合學醫,因為你有耐心,性格也好,我希望你考慮考慮。”雖然父親說得情真意切,可蘭偉卻沒有答應。開學前的那段時間,蘭偉常常能聽到父親在唉聲嘆氣。
大一寒假,蘭偉去親戚家串門時,再次遇到了蔣菲菲。相比于當年的羞澀,蘭偉已經能言善道很多,但不知為何面對蔣菲菲他又變得結巴起來。蔣菲菲捂著嘴直笑:“這么多年,你呆頭呆腦的樣子倒是一點沒變。”蔣菲菲高中畢業后,沒有繼續讀書,而是選擇幫助父母打理生意:“我媽身體不太好,我爸實在忙不過來,我想著以后大學畢業出來也要工作,不如早點踏入社會,就當是實習了。”雖然蔣菲菲說得云淡風輕,可蘭偉知道,她沒能上大學,心里一定不好受。
二人一個在廣州一個在成都,開始了頻繁的電話聯系。蘭偉拍了很多大學校園的照片,發給蔣菲菲看著照片里綠樹成蔭、三三兩兩的學生洋溢著青春的笑容,蔣菲菲不由得生出一絲自卑。她對蘭偉說:“你好好讀書,以后也找個大學生女朋友,這樣就‘門當戶對了。”蘭偉半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真喜歡一個人,學歷算什么,你說是嗎?”蘭偉大膽表白了愛情,并和蔣菲菲約定等他大學畢業后就結婚。
2013年,即將畢業的蘭偉來到廣州,他選擇和女友在一起。“一個人生活實在太辛苦,以后我幫你一起扛。”蔣菲菲感動不已,和蘭偉領了結婚證。2013年1月14日,對他們來說是個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他們舉辦了婚禮。這意味著以后不管是苦是甜,他們都要攜手走下去。婚后,蘭偉和蔣菲菲一起做起了毛織外貿生意。兩人踏實肯干,頭腦靈活,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每月有幾萬元的收入。2014年10月,女兒出生了。小夫妻倆實在忙不過來,便把孩子交給老家的父母照顧。
2014年年底,夫妻倆回蘭偉父母家過年。到家那天,母親在家里忙,父親還在診所給人看病。蘭偉對妻子說:“你看著孩子,我去接爸回來。”父親見了蘭偉很高興,他說:“我和你媽歲數越來越大了,可能也忙活不了幾年了,到那時大家想看病可就不方便了。如果你們姐弟三個中有一個學醫,回來幫襯幫襯我們,該多好。”見兒子不說話,父親笑了笑:“我就是隨口說說,你們有你們的生活。兒大不由爹,只要你們開心就好。”
過年后,蘭偉和妻子回到了廣州。女兒大了,總是在電話里哭著要爸爸媽媽。孩子要“抱抱”的聲音,揪緊了蘭偉的心。一天晚上,他跟妻子商量道:“要不咱們回去發展?一來可以照顧孩子和老人,二來畢竟前鋒鎮才是我們的根,在外掙再多錢,心總是漂泊的,沒有歸宿感。”這話說到蔣菲菲心里去了,可是,夫妻倆未來的路該怎么走呢?
蘭偉跟父親說起這事,老人吞吞吐吐地說:“你看這樣行嗎?回來之后,你重新上學去學醫好不好?就當是我的一個執念!”
父親的話在蘭偉腦子里一遍遍回放,那幾天,他一直在想這事。妻子見他很為難,便說:“我問你,掙錢和回家,第一個出現在你腦海里的是什么?”蘭偉誠實地回答:“回家。雖然我們現在掙了一些錢,但孩子和爸媽都在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實在不放心。”“行,那咱就回家。”“生意怎么辦?”“既然決定回去了,其他的就別想那么多。”
妻子的支持讓蘭偉有了動力,他握住妻子的手說:“咱倆回去一起學,就跟我爸和我媽一樣,夫唱婦隨咋樣?你不是一直說,高中咱們只在一起學習了一年,對你來說是種遺憾嗎?那我們回去把這個遺憾補上,行不?”蔣菲菲想了想,點點頭:“行!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跟著你腳步走。”
2015年6月,蘭偉和蔣菲菲回到前鋒鎮。兩人開始選擇合適的學校,最終看中了離家不遠的南充市衛生學校。這是一所中專院校,入校必須通過文化課考試,否則不能錄取。
此后,夫妻倆就像是回到了中學時代,每天安頓好孩子后就在書房學習。他們借來了初中課本,一章一章地復習。每次考試,兩人都比著看誰考得分高,輸的那個人洗碗做飯。經過三個月的學習,2015年9月,夫妻倆參加南充市衛生學校的統一招生考試,最終雙雙被錄取。蘭偉學的專業是農村醫學專業,蔣菲菲學的則是護理。兩人的專業課不在一起上,但公共課在一起。
一次上公開課,蘭偉找好了位置,等著妻子。蔣菲菲來了,徑直坐到了丈夫旁邊。班上的同學起哄:“蔣姐,你看看你多好,正大光明地談戀愛,學習戀愛兩不誤,是不是和姐夫有種回到從前的親熱感呀?”蔣菲菲聽得臉都紅了:“我們都是老夫老妻了,談啥戀愛。”話雖這么說,不過看著丈夫坐在身邊,蔣菲菲心里很甜蜜。
周五一放學,兩人趕緊收拾東西往家趕,他們要回去照顧孩子,幫助父母減輕一些負擔。路上,兩人還會挑選一些水果帶回家。母親總是心疼地念叨:“你們在學校苦,自己買著吃就好了,以后不要浪費錢了。”蔣菲菲幫著婆婆收拾家務,或者帶著孩子出去玩。油菜花開了,蘭偉提議道:“走,咱們帶著閨女去賞花。”一家三口走在阡陌小路上,看著滿眼的春色,心情好極了。
周六一早,蘭偉和蔣菲菲就去衛生室幫忙。上午來衛生室的人少,簡單的消毒、包扎工作,夫妻倆相互幫助,配合默契。沒人的時候,蘭偉就看醫學書,蔣菲菲則在一旁畫著解剖圖。下午人多,兩人忙得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蔣菲菲打算幫著公公給別人打針,蘭偉一下子攔住她:“讓爸來。”他把妻子拽到了休息室:“雖然我們學過打針,但病人不是‘小白鼠,沒有十足把握,不能隨便打針,病人不是我們練習的對象。”蔣菲菲聽了,有些生氣。
晚上,蘭偉哄慰妻子:“白天我的話說重了,不過從小爸爸就告訴我,病人的事無小事,他們是把命交到你手里,你就得牢牢接著,沒有把握不要輕易動手。”蔣菲菲低聲說:“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一天早上,父親對蘭偉說:“今天有喜酒要喝,我來忙,你們過去看看。”蘭偉點點頭,準備好了紅包,帶著妻子和孩子去送禮。和親戚們在一起,夫妻倆丟下了學生的身份,蘭偉和堂兄弟們在一起聊天,蔣菲菲則幫著端菜做雜事。吃過飯,把孩子送回家后,蘭偉和妻子趕到學校,又變成了學生模樣。
2017年6月中旬,這對小夫婦迎來了久違的暑假生活,再過一年多他們就要畢業了。他們已經想好了,回家幫助父母,繼承他們的衣缽,守著老人和小孩幸福地過日子。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