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大自然水缸里的山野森林

趙浩宇　陳星

說起對水草缸的印象，大家腦海里出現的一定是個巨大的玻璃缸，當中有幾尾游魚和一些零星水草。可事實上，即便是這樣一種并不讓人陌生的物件，業依然會顛覆人們的認知——他們一定不會想到，在那一方小小的水缸里，可以造出一個全新的自然生態，那里水草豐茂，小魚遨游于森林之上，如同奇幻電影中的畫面。

群·像

水中微縮園林

2011年，西南大學的“水族科學與技術”專業開始正式招生，一時間，“水族箱”作為一種人們視之平常、卻又不甚了解的半新鮮事物逐漸進入了重慶大眾的視野。在此之后，西南大學開始每年舉辦水族造景技術大賽，“水族科學與技術”專業的學生畢業后也在重慶陸陸續續開起些水族館。對于重慶的水族箱愛好者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振奮的事情。

如果以“水族箱”來作為一個樹狀圖的父層，它的下面會出現水草缸、水陸缸、雨林缸等等諸多的名詞。但無一例外，雖然這些名詞的背后都隱藏著對于大自然生態的模仿、解構和創造，可在外行人看來，卻并不太容易分辨他們之間的區別。西南大學水產系“水族科學與技術”專業的教研室主任匡剛橋說，水族箱的諸多“缸”尚無太詳細的區分，只有大概風格。而水草缸愛好者楊遠志則認為，除去海水缸獨立于幾種“缸”外，水草缸的特點也較為明顯。

簡單來說，水草造景是造景設計師根據自然生態的理念，按照水中生物和水草的生活習性及特點，以個人的美學觀念所設計創造出的一套完整的生態系統景觀。故此，水草造景也被一些愛好者形象地稱為“水中微縮園林”。色彩斑斕的水草、造型奇特的流木與山石，看似“無用”的材料在造景師們的手中卻化腐朽為神奇，在玻璃缸中變成了一座微型山水。

水草造景的起源如今已不可考，只有網絡流傳說起源于英國，之后發展于日本，興盛于港臺，傳人大陸不過數十年。時至今日，水草造景仍集中于一線的沿海城市。在重慶，獲得過一些成績，并堅持多年的愛好者，尚不足百人。

水草造景界的“奧運會”

在水草造景界，有一位日本人幾乎曾憑借一己之力建立起了水草造景的框架，更以其理論奠定了水草造景的基礎。他叫天野尚，他是水草造景界的巨人，更是水草造景愛好者的教父。

39年前，雖然已經獲得了政法大學的推薦入學資格，可因為對熱帶魚、水草和攝影愛好的狂熱，天野尚一心只想盡早存下購買尼康F2相機的20萬日元經費，好帶著相機去記錄熱帶魚與水草的自然之美。于是，年輕氣盛的天野尚毅然放棄了政法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成為了一名水族店鋪店主兼自行車賽車手。

在36歲之前，天野尚都一直需要依靠賽車來養店，因為一心只顧著理想，希望舉辦水草展覽，店中的東西幾乎都是非賣品。執著的天野尚似乎感動了上蒼，當時間來到1992年，天野尚的作品刊登在了一本面向英國、法國、荷蘭等國家的水族箱雜志，一時間贊譽如許，天野尚的夢想也終于可以靠岸了。

此后，天野尚的足跡遍布全球，并成立了水族公司，取名為ADA。公司成立后，天野尚希望組織一個國際性的水草造景大賽，以促進各國的交流。第一屆大賽共有20余個參賽國，囿于以一家公司主辦這樣的大賽負擔太重，天野尚便號召整個業界來共同舉辦，可在剛剛進入千禧年的當時，卻無一人支持。

不過，若是單純從結果看，天野尚的堅持無疑再一次取得了勝利。大賽舉辦過程中，各大媒體都開始競相報道賽事，大賽成功舉辦之余，ADA公司也得到了極好的宣傳。比賽結束后，ADA公司借此機會一躍變成了在業界風頭無二的巨獸企業。而至今已走過17個年頭的IAPLC世界水草造景大賽，也成為了水草造景界的“奧運會”。

兩年的差距

雖然并無嚴格的參賽“資質”考核，可IAPLC世界水草造景大賽每年2000余位參賽者卻也多為老手高手，在這樣一場世界矚目的大賽里，所有的水草造景愛好者都不得不有一些自知之明。早些年，由于國內玩家缺少交流“各自為政”，在世界舞臺上的表現一直都不甚盡如人意。直到互聯網普及，水草造景的論壇才開始慢慢萌芽，氛圍也逐漸轉好。

之后隨著網絡論壇、QQ群、微信群的交流變得頻繁，國內玩家在國際比賽中的成績也得到了提升。在2015年后，中國在國際舞臺上所獲得的榮譽卻幾乎都被一個叫做CAA（chineseAquascapersAssociation，即中國造景師聯盟）的組織所“承包”。而2014年8月17日，是CAA剛剛正式成立的日子。

在CAA的微信公眾號里，記者找到了一些他們零碎的獲獎記錄：2015年，第15屆IAPLC世界水草造景大賽中，CAA獨攬金銀銅等5個獎項；2015年，在美國AGA造景大賽中CAA貢獻出二個金獎，并有多個作品進入十佳；到了2016年的第16屆IAPIX2世界水草造景大賽，CAA不僅獲得了一座金獎和七個優秀獎，前27名中，中國的獎牌更是全部由他們團隊包攬。這不免讓人浮想，如果這支團隊成立的日期再推前幾個月，他們的奇跡是否會從2014年便開始。

打開CAA的官網首頁，成員的介紹頁頁角甚至無法負擔第三次的鼠標點擊，因為這支團隊的所有成員，不過驚才絕艷的18人。重慶玩家楊遠志，亦赫然在列。

早年間，重慶的愛好者們流連于人民公園、魯祖廟、江家巷、望海等地的水族市場，見得多了便相互留下聯系方式，建立通訊群組，以網絡交流。可提及重慶的水草造景圈，楊遠志也直言不諱地說，雖然近些年來重慶的愛好者人數有所增加，可整體水平與北京、廣州等地相比，至少還有兩年的差距。不過，所有的愛好者們對于重慶水草造景前景都保持著樂觀的態度，他們認為，西南大學的相關專業已經開設，水草造景大賽也一年一年辦著，隨著人們經濟水平的提高，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這個圈子。

特·寫

唐安冰：用森林攝影作品成就水草缸作品唐安冰是一個拿著相機到處游走在大自然田野之間的攝影人，他認為在水蘋缸中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可以裝進一個大自然的生態系統，而其中的構圖、布光，又與自己的攝影職業密不可分。

2015年7月的重慶仍舊在一片炎炎“火海”之中，離開了空調房的人們一面以最快的速度尋找逃離的避難所，一面卻又抑制不住汗水導致的脫水而步履蹣跚。此時家住九龍坡石坪橋的那只小烏龜不會知道，自己那個長、寬、高分別為30、20、10厘米的小小溫床，很快便會被一堆水草和一塊杜鵑根霸占，而自己的流浪生涯也將從小區的魚池開始。制造了這起驅逐的始作俑者，正是小龜主人的兒子，一個一口咬定自己的行為是將小龜放歸自然的人。

如果一定要追溯與水草缸的緣分，正在放生小龜的唐安冰會說，那源自于一次外出公干。2014年，唐安冰還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攝影師，某次出差，同行的公車司機溫師傅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水草缸作品。種滿水草的水草缸雖然給唐安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真正促使他開缸，卻還需要一個更加強大的驅動。

在號稱“最專業的水草玩家論壇”龍巔水草論壇上，唐安冰曾經發過一個帖子，內容是他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水草缸作品《綠野叢林》。帖子的最開始附了一段文字，他說自己白幼生活在鄉村，一直在大自然中，之后成為了攝影師，一如既往地與自然親近，而森林則是他最喜歡的景色。在小龜被迫離家的前不久，唐安冰在網絡上看到了一組水草缸的圖片，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在這小小的水缸里，真的可以再造一個大自然。唐安冰說，作為一個專業的攝影師，他希望用一幅好的森林攝影作品，來造就一個好的水草缸作品。

楊遠志：造景就如一次心靈旅行

楊致遠從2008年開始正式接觸水草缸，到2014年成為了CAA中國造景師俱樂部成員。曾獲得2013年廣州水蘋大師賽小缸組第二，2015第五屆中國水族箱水草造景大賽網絡賽中排名14，2015第五屆中國水族箱水草造景大賽第9，2015美國AGA世界水草造景大賽中缸組十佳作品，2015年臺灣IIAC世界水草造景大賽24名，2015年在日本、ADA、世界水景造景大賽分別獲得180名、199名和243名。

2008年，楊遠志成功升級成了父親，孩子的到來著實給家里帶來了不少歡樂。但很快，楊遠志就遇到了難題，之前他一直喜歡養爬寵，但家人一致認為養爬寵會有病菌對小孩不好，最后，在萬般無奈下，楊遠志被家人聯合執法，無奈妥協了。

對于閑不住的他來說，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在一次逛花鳥市場時，楊遠志被一樣東西吸引了，“看著缸內的水草匍匐在泥土表面，竭盡全力的舒展身姿去吸收水中的養分，從小小的一簇到逐漸鋪滿整個缸底，長成綠油油的一片，這種從無到有，感知化腐朽為神奇的過程真的太奇妙了。”楊遠志說。這次和水草缸的初識索性讓他開始玩起了水草缸。

為了熟悉一下各種水草，楊遠志選了以前養海水魚的背濾缸來做水草缸，剛開始對長藻，燈光搭配等根本一竅不通，于是他就到網上找來帖子邊學習邊操作。從2008年接觸水草缸到現在，楊遠志除了自己摸索探究造景技巧，他還會在論壇、臉書上看其他人做的水景缸，也會在CAA造景俱樂部里面和大家一起探討交流，“造景靈感來源于生活的各個方面，可以是電視、電影，也可以是游戲里面的場景，旅游的時候看到的景色，只有多看多學習，才能開闊視野。”楊遠志說。

令他感到興奮的是，2009年第一次參加cn論壇的水草缸比賽就得了第一名，雖然這個獎項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但是這卻給楊遠志帶來了極大的鼓勵，成了他的一個跳板。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楊遠志不斷參加各種造景比賽，先后在國內外各種大賽中更是獲得了數項獎項。從一個菜鳥到造景大師，楊遠志完成了一次華麗的蛻變，如今對于他來說，每次完成一個作品，就像是一次心靈旅行，而他也期待著每一次的心靈凈化。

黃雨森：這是一種具有生命的藝術

黃雨森從2012年開始接觸水草缸，現在是一名職業水蘋造景師，曾在2015年華中農業大學全國大學生水族箱造景比賽中獲得一等獎，在重慶市2016年水族箱造景創新創業大賽中也曾獲得第三名。

抱著好奇和試試看的心態，黃雨森選了西南大學的水族科學與技術專業，在專業學習時接觸到了水草造景，便由此與水草缸結緣。“當時學校條件比較簡陋，水草缸還是比較傳統的形態，但那時第一次看到這個，就覺得很神奇、很好玩。”黃雨森說。后來在2014年，黃雨森有幸去到水族店實習，才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水草缸，便一發不可收拾，被它深深吸引了。

在水族店實習期間，黃雨森便開始嘗試做一些水草缸，雖然在學校期間學了一些相關的理論知識，但真正操作起來還是遇到了不少問題，對水草的習性、設備的操作都不太了解。為了盡快上手，于是他私底下會看一些相關的書籍以及視頻來提升自己，偶爾也會向一些前輩請教學習。終于在2014年8月份，一個凹型構圖，荷蘭式風格的水草缸做好了，雖然當時經驗不足，只是做的一個純草缸，但還是讓黃雨森高興了許久。

“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這句話在黃雨森身上同樣適用，在他看來掌握了這些基本的操作只是一個基礎，要想做一個出色的水草缸，需要在這個基礎上融入自己的創造力和想法，相對于寫實的作品，黃雨森更喜歡寫意的作品，這樣的作品融入了個人的思想和靈魂，會更有韻味。

畢業后，黃雨森毅然選擇了他現在的工作，在南岸區海棠溪街道一家水族店里做專業的水草造景師，從專業到職業，黃雨森一直堅持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水草造景讓我對景觀創造的追求和對大自然的向往變得更為熱烈，水草缸是一個小的生態系統，里面的魚蝦和草都是有生命的，這是一種具有生命的藝術。”黃雨森說。

張榮杰：跟著自己的心走

94年出生的張榮杰自幼就喜歡各種水生物，從13年接觸到水草造景后，他曾在ADA世界水草造景大賽IAPLC 2014獲1127名，ADA世界水草造景大賽IAPLC 2015獲237名，世界水蘋造景大賽IAPLC 2016獲1047名，2015年參加中國水草造景大師賽獲小缸組三等獎、中缸組四等獎大缸組優勝獎。

“當我們將零散沒有造型的沉木辛苦拼接在一處，充分利用石頭、藤蔓這些元素，將看似毫無章法的骨架通過無數次的試擺，最終構成有棱有角、有模有樣的水景骨架，當我們親手種下一顆顆水草，看著它慢慢成長，最后煥發出生機盎然的樣子著實讓人暖心治愈。”在談及喜好水草缸的原因，張榮杰說了這樣一段話。

從小在嘉陵江邊長大的他，對各種水生物有著莫名的好感，平時他也會自己養魚，“有次在網上搜一些關于養魚的問題，無意間點到了水草造景視頻，當時看到視頻就不禁感嘆，居然能把大自然放進一個小小的魚缸，而且那么自然和諧，當時心里就想我也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水草缸。”張榮杰說。

那時，剛上大一的他，課余時間較多，便在一個水族店做兼職，這樣還可以順便學一些造景經驗，“還記得我第一次做水草缸時，毫無經驗可談，基本上只知道水草需要水草泥，需要co2需要燈光，具體需要多少co2，多久的光照時間，完全不知，更別提如何造景如何搭配水草這些事了，能把水草養活就不錯了。”張榮杰說。后來，為了提升自己的造景技術，平時他會和一些有著同樣愛好的小伙伴相互傳授經驗，然后自己再付諸實踐，在這段時間他的造景技術得到了飛躍的提升，在2016年張榮杰還在西南大學擔任了第一屆水族箱技能大賽的評委。

大學專業學的是工程造價，然而畢業后張榮杰并沒有從事專業相關的工作。現在他和朋友一起籌備了個Green Think自然水景工作室，主要是做專業技術服務和定制水草造景，現在處于試營業狀態。“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是一大幸事，何不跟著自己的心走。”張榮杰說。

宋向榮：30年癡心不改

公交駕駛員宋向榮從初中時就開始接觸水蘋缸，作為CAA中國造景師俱樂部成員之一，他現在還經營著一家水草缸的小微企業。

初中時代，宋向榮第一次在菜市場的一個小水族店里見到了水草缸，僅一眼，那些葉片形態各異，豐富多彩的水草，便深深地吸引了他。也是那一次，自幼對水生物有著強烈好奇的宋向榮，對于傳統魚蝦飼養的意識被完全顛覆。

當時還在上初中的宋向榮還沒有多少零花錢，只能期待著早點過年，好拿著壓歲錢去定購一個水草水族箱。為了節約，他甚至會去野外撿一些比較好看的石頭沉木來自己搭建造景骨架。之后雖然湊夠了錢，可零經驗的他卻無從下手，只能一面不停走訪各個水族店仔細觀察別人的造景技巧，一面從海外購買書籍來學習。“經過一次次的摸索嘗試，我用德國荷蘭式的造景方法，將各種水草像排兵布陣式組合，完成了我的第一個水草缸，記得當時沒錢做底柜，就直接放在家里的地上了。”時隔多年，宋向榮依舊記憶猶新。

為了從事水草造景相關工作，宋向榮在十年前曾不顧家人的反對接下了龍湖花市的一個水族店，還曾和開連鎖超市的朋友一起將自己的水草缸擺放在各個門店售賣，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他的這個夢想最終被中斷。

好在當時宋向榮管理著幾個重慶最大的水族群，機緣巧合之下和朋友們在江北五里店街道成立了一個專門做水草造景的小微企業。成立至今，這個地方已經成了重慶最大的幾個水族群愛好者們的總部，就在去年他還成功舉辦了重慶首個網絡造景賽和正規的造景地面比賽，了卻了他一直以來都想把水草造景藝術發揚光大的心愿。宋向榮說，30年來，他對水草水族箱一直癡心不改，水草缸帶給他的不僅僅是是一種樂趣，還有對自然與生命的熱愛和尊重。

對話玩家

本刊記者：水草造景是否有風格區分？

有兩種說法，一種說分為荷蘭系和日本系兩種，一種更是列出了德國、南美、臺灣等等近十種的種類，但其實兩種說法都不太準確。荷蘭景注重水草的狀態和顏色的搭配，而更為貼近自然的作品也可大致分為寫實類和寫意類，不能完全概括為日本景。另種說法就更是牽強附會。

本刊記者：制作水草缸的價格如何？

水草造景算不上太耗費金錢的愛好，小缸一套下來不過數百元，1.2-1.5米的大缸需要數千，當然，如果有更專業的要求價格也會更高些。

本刊記者：除去玻璃缸、水草、水草泥、沉木等素材外，還需要哪些準備？

提供植物生長光譜的照明系統、保持水質清潔的過濾系統和促進水草光合作用的二氧化碳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