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笑的喜劇

林羊

笑之大學

導演：星護

編劇：三谷幸喜

主演：稻垣吾郎/役所廣司/木村多江/小松政夫/高橋昌也

類型：劇情/喜劇

制片國家/地區：日本

上映日期：2004-10-30（日本）

片長：121分鐘

《笑之大學》是由三谷幸喜的同名舞臺劇改編而成的電影。看日本電影較多的朋友對三谷幸喜這個名字一定不陌生，他是日本著名編劇及導演，有著獨特的喜劇風格。在他的電影或是舞臺劇里，多人物的群戲調度到位，劇情的焦點從來不只是閃閃發光的主角，三谷幸喜里的配角們都是生動有趣的，因此在三谷幸喜的電影里，那些配角也常是我們熟悉的大牌演員。而《笑之大學》這部電影卻并非我們常見的三谷幸喜式群戲，相反地，在兩個小時的電影里，更多的時候我們只看到兩位主角在一個房間里對戲。在一個封閉的空間內，僅靠臺詞和演員的表演一次次將劇情推至高潮。

談這部電影之前，需要先普及一下電影中的時代背景。故事發生在1940年秋的日本。政府在戰時為了加強文化監管，在警察局設立了演劇檢查科，審查戲劇劇本是否符合當局的要求。新調來的審查官向坂（役所廣司飾）是個不茍言笑、不通情理的鐵面審查官，他掌握著演劇劇本的生殺大權。“笑之大學”劇團的喜劇作家椿一（稻垣吾郎飾）帶著他的劇本來到了向坂的審查室，一場喜劇劇本的搞笑拉鋸戰由此拉開了帷幕。

故事發生在七天的時間里，冷面嚴苛的審查官向坂每天都提出刁難的修改意見，一個個荒唐無理的要求向編劇椿一拋出，椿一見招拆招，努力應對。當他按照向坂的意思修改劇本后，劇本竟然變得更滑稽，那是在一本正經下顯示的黑色幽默。于是向坂又提出了下一個修改要求，椿一又照著做，劇本散發出新的幽默色彩，創造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彩喜劇劇本。連一向厭惡喜劇，希望喜劇從地球上消失的向坂都迷失了初衷，漸漸沉醉在椿一的搞笑故事中，甚至還幫助椿一修改劇本。他期待椿一每天帶來的新劇本，他們在辦公室排練，推敲如何讓臺詞更加有趣。更加引人發笑。

影片開頭的長鏡與慢鏡搭配得妙趣橫生，慢鏡中一堆在劇場里面大笑的觀眾，與之相對的是檢查科里面，一臉嚴肅的向坂在劇本上，無情地一個又一個地蓋下鮮紅的“不許可”。在略帶荒誕意味的音樂貫穿下，兩個場景多次交換，速度逐漸加快，被要求修改、槍斃的劇本被不停換下。一開始幾個機械的工作鏡頭勾勒出了他嚴肅古板不近人情的形象，當他坐在辦公室內，沉默的空氣都變得威嚴。而當編劇椿一出現，他略帶緊張羞澀坐在辦公桌對面時，談論著自己作品的雀躍之情，使得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形象就在一出場時已鋪墊好。向坂拒絕喜劇，是個不會笑的人，無法理解搞笑演員的招牌段子，也不理解為什么要有故作滑稽的情節。他將喜劇的搞笑橋段抽離，將外國人名都改成日本人名，在一個愛情故事里加入“為了我的祖國”三次，愛情劇里也不允許有接吻的鏡頭。劇本中間要加入警察的身份，還必須是正面形象。面對這些無理的要求，編劇椿一總是微笑著爭取劇本的原樣，在發現是徒勞之后坦然接受，用一晚上的時間于第二天送上修改過的符合規范的劇本。再次迎接新一輪審查。

上帝創世紀用了七天，而在這部電影里，兩人在對抗間也用了七天時間，最后創作出了一部精彩絕倫的喜劇。我們看到隨著一次次修改，一次次審查，向坂的神情發生了變化，他開始期待椿一的修改版，而不再是那個板著臉的國家機器。當他將要蓋下“許可”的印章時，椿一卻開始布道，大談出版與創作自由。原本已經模糊了立場的兩人，又再次對立。向坂聽完椿一長篇大論的宣言后，臉色又變得凝重嚴肅起來，他又回到“審查官”的角色。他告訴椿一，他正是反對椿一的權威代表，他的職責就是否決劇本。所以他不準備在椿一的劇本上蓋“許可”的印章，相反，他要求椿一重新修改劇本，這劇本，絕不能讓人發笑。新的一天，椿一帶來了修改過的劇本，這是一出比之前更詼諧幽默的戲，向坂一邊讀著劇本，一邊無法控制自己發笑，極力想保持嚴肅卻顯得更滑稽。他問椿一，為什么沒有遵照他的旨意，而是變本加厲讓劇本更幽默。椿一說，他頭一天接到了應征入伍的通知，要奔赴戰場，不可能執導這部戲了，所以他也不在乎劇本是否通過。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向坂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懇請椿一回來后能執導這一部精彩的喜劇，他甚至愿意擔當演員；他還坦承在過去的一周，椿一的劇本帶給了他很多快樂。椿一答應了他，然后轉身離開。這承諾大半虛妄，因為戰爭更多地意味著死亡。從戰場回來的向坂十分清楚這點，在椿一離開辦公室，即將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時候，向坂沖出來，對椿一大喊：“你不要為祖國犧牲，你要為牛排犧牲。”這正是椿一劇本中的臺詞。此時的向坂已不再是開篇那個冰冷如機械的審查官了，他會笑會感動，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椿一用一次次的行動向制度抗爭。向嚴苛的條件抗爭。為了追求內心對喜劇的堅持，創作出了這一出黑色幽默。他離開審查辦公室。走向戰場的背影，正如同最后修改的條件一樣，是一出不能笑的喜劇，對兩人立場和社會現狀的反諷混雜著奔赴戰場的悲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