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根天生的骨頭。
有一家人晚上丟了一樣東西:水泵。村里人覺得匪夷所思,那泵有二百多斤重,要三四人才能抬走,怎么會輕易丟了?主人卻講得神奇,說他聽到狗叫后,披衣起來,見一小伙子背著泵跑。他要追,同伙朝他扔石頭。主人膽小,只好隨賊去。這件事,好多人都將信將疑。后來,聽同事講,他們村曾經丟過一臺柴油機,也是被人背著跑的。始知,當世真有賊骨頭的人。
見過一個賭徒,一天到晚打麻將,卻從不喊累。一個普通人,若是連著坐幾天,早就腰椎間盤突出了,他不突出。或者,緊張兮兮地盯著幾張麻將,時間長了,脖子早就不舒服了。他沒這個反應。還會問,頸椎在哪里?
真是一副好賭骨!
最可怕的是,麻將打到后半宿,四圈下來,你都困得算不清賬了,人家能把每圈誰和了幾次、開了幾個杠,第一把是誰贏的,最后一把是誰贏的,甚至是誰打的哪張牌和的,都記得門清。最后,不管你是輸還是贏,在這樣的清醒前面,只好望洋興嘆。
有一女士,最喜歡跟領導犯賤。樣子怎么去形容呢?見了領導,好像一下子柔弱到沒有了骨頭,鶯聲燕語,嗲聲嗲氣,滿臉的狐媚。大家都膩歪她,離她遠遠的。但她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看。見了領導,依舊是長長的一聲“領導——”,余韻悠長,九曲十八彎。
某一天,寵愛她的領導突然調走了,而她留了下來。大家都覺得,從此她可能要灰頭土臉地過一陣子了。然而,新來的頭頭沒到幾天,她便靠攏了過去,一聲濃妝艷抹的“領導——”,頓時,草木失色,山河愧怍,想死的心都有了。
至賤的骨頭,是無所謂尊嚴的。
朋友小胖考大家,如果對面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鄉長,一個是莫言,你說人們會先跟誰打招呼。大家笑,這還用說,當然是莫言了。畢竟莫言是名人啊,大作家,諾貝爾獎得主,誰不想跟他親近親近?
他未置可否,而是講了他的一個故事。
有一回,他就在路上遇上了兩個人,一個是高中時待他至厚的班主任老師,一個是新認識的主管車輛尾氣檢測的朋友。這兩人幾乎是同時朝他走來,他必須得打招呼。理性告訴他,他得先向班主任打招呼,因為如果沒有老師給予他的幫助,他就不會有今天。
然而,他竟然先跟朋友打了招呼。然后,才又倉促地跟老師打了招呼。他說,潛意識里,覺得過幾天該檢車了,這位朋友將要用得著,所以,不自覺地,他先跟朋友打了招呼。
小胖最后說,其實,每個人的心底都是實用主義的。也就是說,人人都有一根勢利的骨頭。
(摘自“馬德微信公眾號”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