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的詩（組詩）

※ 楊梅

楊梅的詩（組詩）

※ 楊梅

歸還

睡吧，我對自己說

把所有詞語歸還漢語字典

標點符號歸還生活

胸口懸掛著的井，石頭，草木

都歸還給大地

睡吧，你只是一張紙

一張白的，沒有漣漪的紙

被啃空的玉米棒和舊居

我啃著玉米棒

陪媽媽回東圣路

巷子里空蕩蕩的

陽光照不出舊年了

3號屋的許叔走了

葬禮還是我爸找人幫他打點的

我啃下一粒玉米粒

5號屋陳老奶走的那年八十多了吧

以前老愛坐在門口曬太陽

我又啃下一粒玉米粒

9號屋的娟姐，許同志，莫姨

三年，走了三個啊

……

捧著空空的玉米棒

我們都想放聲大哭

一個病人的理想

大病之后

他頭發稀疏，頂著

光禿的思想

除了吃藥，每天

穿梭在草木間

他的理想單純：

只想光禿禿的

離天空的蔚藍，近一些。

一生

出生于唐山腳下

遠嫁太姥山下

暫居銀瓶山

如果將這幾座山

連在一起

看啊，多么連綿

起伏的一生

故鄉

討厭他難聽的口音

橫沖直撞的車輛人群

討厭他下霜，下雨，就是

下不了一場雪

我的五歲死了

十九歲死了

三十歲也死了

他欠著這些歲月

一場紛飛的葬禮

我討厭他，緊緊

別在我的胸口處

到哪里都要喊他一聲：

故鄉

失眠

有時候身體囚禁的

不僅僅是自己

還有風和潮水

躺在失眠的床上

夢，多像那截斷的河流

在不遠處閃閃發光

潮水涌上來，帶來那么多

深處的糾纏

風在身體里長出了翅膀

就要破繭而出

就要將一只海螺的孤獨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