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溫暖，從黑夜里來

■ 李尋樂

曾有溫暖，從黑夜里來

■ 李尋樂

小城的夜晚星光很美，幾近深夜，而我還在畫室里畫著白天老師布置的作業——一張石膏畫。對于已經學了幾年美術的我來說，這應當和吃飯一樣簡單。但事實上，我已經畫了很多張，每一張石膏畫都伴隨著老師的一聲嘆息。同一屆的同學們畫得又快又好，晚一屆的學弟、學妹們也都得到了老師的贊揚，只有我不進反退，在畫室中顯得格格不入。

畫得不好，就更要努力了，于是在星光燦爛的深夜，我一個人堅守在畫室里，又畫了兩個小時，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家。關燈、上鎖后，我才發現自己肚子好餓。長時間的靜坐和專心畫畫，著實消耗了我身體里的很多能量。

畫室在小城的一條老巷里，樓下便是一家大排檔，沒有名字，只有簡單的店面，是一對夫妻在經營，夜色深深，他們的生意依舊不錯。我點了份小吃，老板抹了抹汗笑著說：“知道了。”我看著他，心想：他大概很累吧，這樣日復一日的工作，從清晨到深夜，從年初到年尾，就像我畫畫一樣，對著蘋果、梨或者石膏像，都要從不同的角度和光影去研究，經常一坐便是幾個小時。老板肯定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努力工作以維持生計。就這么一會兒，我便給大排檔的老板打上了幾個標簽。我走時接過老板打包的小吃，看到他臉上止不住的汗水，更加確定如此。

時光若流水，一再的挫敗，讓我開始覺得自己不是畫畫的那塊料，但我依然每天給自己延長畫畫的時間，畢竟，我的心中還有屬于自己的白月光，它靜謐、皎潔。

有一次，我畫畫到比平常更晚才回家，下樓后忽然發現大排檔已經沒有客人了，老板卻沒收攤。同我平常見到的忙碌不同，老板躺在躺椅上，身邊的收音機里正放著悠揚婉轉的戲曲，他一只手捧著一杯清茶，不時淺淺地喝上一口，另一只手輕輕地打著拍子。此時，溫和的他與周身靜謐的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一時被這溫馨、寧靜的畫面所打動，緩緩地走過去，仍然點了一份小吃，卻在剛吃了一口之后突然問他：“您每天工作這么累，難道不覺得辛苦嗎？”老板瞇著眼笑，說：“工作再累、再辛苦，也得有一個自己的小天地不是？”

正是因為找到了自己的小天地，所以才能夠在深夜無人時，聽著小曲，喝著清茶，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沐浴星光。

臨走前，我照舊打包了一份小吃，然而，原本疲憊的身心已被治愈，我覺得輕松了許多。

原本，我心有明月光，夢想用手中的筆為自己畫出一個明亮的未來，卻因為一時的挫敗而卻步，所有的迷茫和不堅定，頃刻間化作我前行路上的風雨雷電。我被風吹倒身軀，被雨澆滅熱情，被雷轟落信念，被電擊穿勇氣，那時，我真的想過放棄，想要躲避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

當我眼前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所有映入眼簾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層灰色時，才發現這世間美好的事物還有很多，有朝霞，有艷陽，還有深夜大排檔里的一抹亮光和一縷茶香。它們饋贈我不一樣的風景，治愈了我浮躁的心。當我第二天醒來時，心里的那片白月光一定已由暗淡重新變得皎潔，因為曾有溫暖逆光而來，給了我再次啟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