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昌建:在悲情中認識自己
——教師、主持人、“最佳辯論員”央視勵志開講


他是一位“充滿智慧”的大叔,節目中,不但自曝“曾患嚴重的焦慮癥”,還和青年人分享自己讀書時經常幫人“寫情書”。
我進校園的門并不是那么容易,我高二就參加高考,名落孫山,言下之意是我是一個高考的落榜生,我要去復讀。其實就復讀本身來講,如果按部就班,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復讀的過程中,你會遇到各種各樣個性非常強的老師。許多學生最不喜歡上下午的課,因為那個睡意蒙 目龍啊。而恰恰上這個課的時候,我們一位個性很強的地理老師,張口就提問:“蔣昌建,站起來,你回答看看?!蔽艺酒饋砹耍艺f“:老師,你能把問題再重復一遍嗎?”他問,你剛才干什么事去了,我說剛才沒聽清楚。好,他又把問題重復了一遍,然后你的答案呢?我說老師那你說呢?他讓我坐下去,我就坐下去了。接下來的那句話,讓我一輩子都記得“:我看你是沒有希望了?!弊⒁?,話沒有講完,第二句話更讓你絕望——“根據我多年輔導班的經驗,你真的沒有希望了?!蔽业淖宰鹦暮吞摌s心被徹底地打擊到了,但是我到現在為止,一直還是很感激這位老師的,就是他這一棒砸下去把我砸清醒了。
還是套一句老話,叫作“功夫不負有心人”。高考完以后,我已經把高考完全忘記了,我覺得我今年還是考不取。我跟很多年輕的朋友一樣,想考藝術,所以考完高考之后,我就去學畫畫。有一天我正穿著背心、大褲衩畫素描,接到了一通我姐姐來的電話:“昌建,你考取了!”真的假的?真的!我說哦,那你告訴我蕪湖師專什么時候報到。我姐姐聽了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是蕪湖師專呢?蕪湖師專是個大專學校,我說考取的不就是這所學校嗎?她說不對,是你的第一志愿,安徽師范大學,是本科學校,你考取了!
我就是這樣進了這個學校的大門。我一入學,就開始醞釀轉系,因為我學過畫畫,所以我想轉藝術系,然后去拼命地“折磨”我當時的系主任。有一天,系主任說,根據我對你繪畫作品的了解,你經過刻苦努力,你是能成功的。但是你最多是一個“匠”——畫匠。根據我對你政治學的成績的了解,如果你繼續努力奮斗,你有可能成為“家”。我不知道是因為我們這個系主任很懂得心理學還是因為什么,一下子激發了我驛動的心。好,就開始認真地去學我的專業課。
1993年我參加了那一次大專辯論會。說實在的,我并不是主動要參加這次比賽,我抱著隨時有可能被淘汰的一個心情,走上了所謂辯論隊員的選拔競賽場。當你堅持到最后,第二關第三關的時候,你看到身邊的國政系的學生沒有了,只剩下你一個的時候,那種集體榮譽感不用教育就油然而生。為誰而戰?不是為我而戰,為國政系而戰。所以當時就告訴自己,死也要死到最后的決賽當中,那種集體的榮譽感支撐著我一直到最后。在校園里選拔到最后還好辦,要走上國際舞臺上的比賽卻很難辦,因為你不知道命運掌握在誰的手上。
到比賽上飛機的那一瞬間,整個隊伍都很沉默,走上飛機舷梯的時候,你會發現每一個人的腳步都是很沉重的。等到新加坡國際大專辯論會,我們拿到冠軍以后的那天晚上,當時一位老師說:“昌建,你知道嗎?你走上飛機舷梯的時候,你回過頭對我說了一句什么話?”我說我不知道,他說:“你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老師你放心吧,我會表現得很好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哪里來的勇氣和信心,對他說這句話,我只是覺得大家都很沉重。到了比賽結束以后,我們的老師又說了另一句話——成功后各種各樣的誘惑就會接踵而至,你們一定要學會夾著尾巴做人。
我沒有參加新加坡大專辯論會比賽之前,我在經濟上是非常困窘和讓人尷尬的,所以每次到食堂的時候,就是我備受打擊的時候。我們那個食堂,有窗戶,是分開的,素菜、半葷半素菜和葷菜是分開的。我永遠會站在那個素菜的位置,但是我的眼睛永遠是盯在葷菜的那個檔口。有時候我就想說,人生過到這份田地也很失敗對不對?
那種悲情,油然而生。但是我很享受這種悲情,為什么?你知道嗎?高爾基在《我的大學》里,曾經有一句話,他說苦難生活最好的救濟辦法就是幻想。我個人覺得尷尬困窘,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陷入一種悲情。因為你會覺得,生活再沒有比這個更苦、更讓自己尷尬的事情了吧。好,到了博士階段以后,我開始慢慢地寬裕一點了,生活也開始變得游刃有余一點了。而這個時候,就要開始想另外一件事情了,什么事情?談戀愛。我們那時靠寫信,我自己信寫得不怎么樣,但是我經常幫助我身邊的難兄難弟們寫信。到才思枯竭的時候,我有一個好主意,就建議他們看五四時期的偉大人物的情書,我告訴他,如果你自己不能夠創造的話就照抄。這是一個秘訣,第二個秘訣,寫信的時候要有真情實感。但是那個真情實感,又到不了那個峰值的時候怎么辦?我說借助一些道具,拿一個吸管,自來水吸一點,然后在那種兒女情長的段落,滴上去。不要滴太多,就滴一點,那種欲滴又止的感覺,這個還蠻奏效的,對方很快就會回信。當然,這個回信主要是以安慰為主。
博士畢業以后,我留校成為一個光榮的人民教師。我自己認為我上課還是蠻好的,但是幾年前有一件事情,讓我對自己教師的生涯和職業開始懷疑了。為什么?有一天晚上我在備課,我感覺到我沒有辦法用我的腦子進行思維,我感覺沒有辦法來駕馭控制我的身體,而那個時候,我發現我的心臟完全要跳出胸腔,甚至覺得我下一秒鐘就有可能死亡。后來,醫生給我的診斷,他們認為我是焦慮,有嚴重的焦慮癥。
這種焦慮癥的表現是什么呢?我沒有辦法跟家人在一起吃飯,我在自己的臥室里,就著電視機柜旁邊的一個小角落吃飯。我沒有辦法邁出家門一步,更不要談在院子里散步。這種狀態,怎么能夠去上課呢?有一天,我接到電話,說蔣老師我們請你去開會,我必須要去開這個會。我就問醫生,我能去嗎?那個醫生說,我給你開一個比你平時服用的更厲害的藥,這樣子你吃下去的話,就可以去開會了。我吃完那個藥以后,發現我好像能走出去了,而且走的距離還蠻長的,我發現我的身體其實沒有問題,而是我的心理有問題,因為藥物幫助我克服了心理的問題。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跟藥物進行搏斗。醫生說:“昌建,你別愛惜你的羽毛好不好,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在乎你嗎?”我說難道不是嗎?他回答:“真的不是。昌建,你能夠讓自己的性格舒展一點嗎?不要為自己所做的一些小的瑕疵,用各種各樣的努力企圖去掩蓋它,太累,這不是生活的本意。”我理解了,真正能夠戰勝心理的,最終還是靠自己。
李雪源據央視綜合頻道《開講啦》節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