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燒煳了

熊燕

剛上臺階，母親便從廚房跑出來，笑嘻嘻迎上前：“今天我用高壓鍋煮的飯，我一直守在旁邊，飯沒有燒煳。”

自從有一次在舅舅家吃高壓鍋煮出來的飯，我贊了一句“高壓鍋煮的飯比電飯煲煮的飯香”之后，只要我回家，母親便用高壓鍋煮飯。第一次用高壓鍋煮飯的時候，母親習慣性地一邊煮飯，一邊擇菜，有時候還做做別的家務。那天，飯做好后，母親緊皺眉頭，吞吞吐吐，說：“今天我做了許多菜，你只吃菜，不吃飯，可好？”母親又說：“飯我一個人吃。”原來，母親忘記關火，飯燒煳了。我趕緊安慰：“沒關系，我正好想吃鍋巴。”

母親總是這樣，只要飯菜做得味道欠佳，她便一個人攬著吃，不讓我沾筷，一餐吃不完，下餐再吃。平時她也是專挑剩菜剩飯吃，有一次看她吃隔夜的青菜，我生氣了，講了一些科學常識后端起來要倒掉，誰知母親竟然站起來和我搶。母親從小沒有父親，吃過很多苦，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我突然想起我小時候在家做飯，因為貪玩，將飯燒煳的情景。那一次，剛準備開飯，常年在外的父親意外而歸。不喜歡聞飯煳氣味的父親還沒端碗眉頭就皺起來，巴掌很自然地揚起，我“哇哇”大哭。母親放下碗，一把將我抱起，氣沖沖地對父親說：“你知道她今年多大嗎？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每天幫我煮飯洗衣，你怎么打得下手？”

記憶中，那是父親唯一一次打我。而母親，在我的成長歲月里，無論笨手笨腳的我犯下多大的錯，她從不責怪，即使飯燒煳，菜沒有炒熟，她也吃得一樣開心，有時還逗我：“咱燕兒做的飯就是好吃，沒有菜我也能吃三大碗。”

那次飯燒煳的時候，母親一直在旁邊自責：“人老了不中用，沒一點記性。怎么就忘記關火了呢？”從此以后，每次煮飯母親都小心翼翼守在旁邊，直到飯熟。

今天因為飯沒有燒煳，母親很是歡喜，飯桌上一直笑瞇瞇說個不停。可是，說歸說，母親的眼睛還是沒有忘記瞅我的筷子，當我的筷子伸向昨夜剩菜的時候，母親猛地伸出胳膊，將那碟菜移到自己面前，解釋說：“我牙不好，喜歡吃煮爛了的菜。”

我沒有和母親爭辯，將筷子轉向母親特意為我做的辣子雞，說：“您今天做的辣子雞好入味，辣得我的眼淚都出來了。”（摘自《深圳特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