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前子：蘇州對于我來說

記者 丁云

車前子：蘇州對于我來說

記者 丁云

我這個人離開蘇州已久，我對蘇州已經沒那么了解了。

我總覺得蘇州是比江南更大的文化，或一兩個美女，其他都很一般，很一般。蘇州永遠是一種平等的、交流的文化，美在女性之間可以相互交流。

既有好女人，又有好吃的，這就是蘇州，這是很久以前的蘇州。我現在談蘇州真是一個很久以前的蘇州，但很久以前的蘇州又未必是我談的蘇州。我把想象也作為記憶的蘇州，加了點胭脂跟面粉，算是涂脂抹粉吧。

談到蘇州的風雅，我們可以談昆曲，談園林，談明四家，這些都好談，難談的是蘇州的日常生活，日者更大的符號。蘇州就是1分胭脂加上9分面粉用水調在一起：1分胭脂，江南有好女人；9分面粉，江南有好吃的。

蘇州的美女很有意思，其他地方少見，蘇州美女都比較平均，蘇州的美是一種公平的美，就像每個女性都會得到天地之間的一點美，平均化了。可能你到另外一個城市，這種美只放在一兩個人身上，你看到常生活中的風雅，風雅深處。我們這個民族本來就風雅，無非經歷了一些變化、事件，但我們還是可以風雅的。人活著要一點風雅。

跟人聊到“煲”這個詞，就聊到方言思維。蘇州話里面有關把湯做熟的過程有很多說法，比如說燉湯，燉排骨湯，燉雞湯，冬瓜是燒個冬瓜湯，動詞中間有一種時間上的微妙變化。寫作或者日常生活中，方言思維對我們很重要，它讓我們變得敏感跟細膩。

蘇州日常生活風雅。蘇州人一個飯都有很多種燒法，飯跟粥是兩極，但在飯與粥之間還有很多變化，干粥爛飯，很厚的粥但又不是飯，很爛的飯又不是粥；高低飯，低的部分老年人吃，高的部分是成年人吃的；一般新米燒粥不燒飯，因為它的黏性比較大，陳米燒飯比較好吃。開水淘飯都有幾種講究，比如新米飯用熱開水淘飯，陳米飯要用冷開水淘飯。碧螺春上市，碧螺春茶水淘飯；還有米燒的粥；我主要吃飯泡粥；還有要吃鍋巴粥。你想，一個傳統的蘇州人，他不需要很多錢，就在這么一個物質很有限中，他真是會把日子過的如此豐富或者風雅。

我的姑祖母吃綠豆芽，要把頭上的簪拔下來，在綠豆芽上面劃一道再放點肉，再去蒸著吃。這跟錢沒關系，就是一種生活。在我們那個時代，還是運動時期，但蘇州人當時過的真是一種風雅的生活。我們現在所謂盛世，生活是有粗鄙化的，倒不是說我懷舊，是你把日常生活中間的風雅給丟了。

車前子，詩人。著有詩集《紙梯》、散文隨筆集《明月前身》、《手藝的黃昏》、《西來花選》、《偏看見》、《江南話本》、《品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