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咸貴人
最好的是未完待續
◎ 咸貴人
有個只見過一面的讀者,像是個老朋友,她告訴我她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很多年的人,但這段感情最后沒有結尾。沒有破碎,也沒有在一起,她很在意,一定要一個結尾。我勸她,她說如果沒有結束,那今后的路都會走得不踏實。我突然想起來一件有些遠了的事。

初中時我意外交到一個筆友。我們那會兒,還沒有人人都配備手機,很流行寫信。買那種花花綠綠的信紙,開頭寫“xx展信佳”,恭恭敬敬地把信封粘好貼上郵票,還一定要在背面寫上“風雨無阻,郵差最苦,謝謝郵遞員叔叔”一類的敬辭。傳說如果不寫,信很容易不知去向。
我當時就已經是文藝小孩了,當然交到了自己的筆友。有一段時間我們通信相當密切,每天中午去學校門口宣傳欄拿信成了我最快樂的事。我覺得他很有才華,很會寫,文字飽滿風趣,對世界有著嶄新的認識。當然,那時的我在同齡人之間也“很會寫”,有著過早啟蒙的“憂傷”,他說咱倆真配,可能是“最佳搭檔”。
后來我聽說他是隔壁學校的籃球隊主力,187c m,很帥。我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居然在一個周五放學跑去他學校找他。我們見了一面,他確實帥,我覺得自己都愛上他了。羞澀地聊了幾句有的沒的,然后從此他再也沒有給我回過信。
我深受打擊,人生中第一次隔空戀愛就這樣被長相否決了吧。我自然很識趣,再也沒有寫過信給他。
之后是中考。結束后的一天,他加了我Q Q跟我說,那時不回信是因為快考試了,希望我們都能好好考。他要我們班某同學帶話給我,讓我中考結束后在操場等他,我怎么沒去。我吃了一驚,他說的那位“某同學”是班里學習很好的同學,很可愛人善良,也喜歡他。我有些感動,覺得心結解開了,他還是為我好,可能是那個同學沒有告訴我吧。但我當年也并沒有去求證,現在想來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根本沒有說,他是在為突然不理我過意不去,于是騙我。
回憶真的會自動美化,有時我自己都懷疑我現在想起的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后來結局非常俗套,大學以后在我某個感情空窗期的夏天,他也從外地回到了家鄉,約我出來,我當時覺得自己還是蠻喜歡他的,我們喝酒吃飯逛公園。自此以后,卻再也沒有聯系過。
我還記得很多事,記得他的幽默風趣,記得他的無所畏懼,記得他寫過一些生花的句子。很長時間我羞于提起這件事。雖然我在“少不更事”時談過很多戀愛,但我從來不想提這一段,因為前半段真的美好,我真的喜歡他,是那種持續的漫長的“后臺喜歡”,不影響我干正事,但誰提起我一定會站在他這邊“力挺”他。我一廂情愿地覺得,我們的感情是高于生活俗事的,我們的交往是從文字直接穿越心靈的,我們有約定,我們是要一起闖蕩江湖的“最佳搭檔”。可結果呢?我到現在才能面對。此刻想來,我們最有默契的事,大概是從此以后再也沒有聯系過對方了。
經過這件事,有很多事我已不會再尋找結尾了。我喜歡過但來不及表白的人,我有些想念但是錯過了的老同學,當年意氣相投的走散了的朋友,時間若是過去太久了,不如就把回憶的門關上吧,把所有的曾經做成標本,不再期望它們還能像當時一樣鮮活,但總是完美無缺的。
畢竟很多舊事經不起重提,大多不切實際的相見,都不如懷念。就像那句“別和好,會重蹈覆轍”一樣,聽起來簡單粗暴毫無道理,實際卻說中了很多結尾,那就是—有些離開,我們是會“舍不得”,但緣分盡了時,“舍不得”絕不是不離開的理由。
一段感情結束了,不要追問“是否愛過”,因為事已至此,所有的曾經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你知道自己愛過就夠了。對方有沒有愛過,在感情進行時,他說的算,可結束以后,他說了不算,要怎么定義你的回憶,你自己說了算。不要輕易拾起曾經的美好,已經在地上的,才不會再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