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古小考

趙 筱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 116029）

趙 筱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 116029）

金天眷、皇統、大定年間，蒙金時有摩擦，戰后蒙古被劫人口，被金朝編為軍，駐守邊防。對這一部分的軍我們要有清晰的認識，但是于《金史》中首次出現的“萌古”，在史書中的解釋卻是言簡意賅。萌古的形成過程及其組成部分值得深究，前輩大家對此問題大多一帶而過。筆者將“萌古”的旁枝末節串聯起來研究作為蒙金關系史研究另一落腳點。

萌古；蒙古部；塔塔兒部；金朝

前言

一、十二世紀中期的蒙古概況

金初方興，其疆土“東極吉里迷兀的改諸野人之境，北自蒲與路之北三千余里，火魯火疃謀克地為邊……取淮之中流為界，而與宋為表里”，(7)金西部與蒙古高原阻卜部（塔塔兒），白韃靼部（汪古），蒙古部有所接觸。蔡美彪指出：萌古不是整個蒙古族，而是金朝對蒙古部落作戰中俘降的份子，且設為軍，當在世宗之后。(8)賈敬顏“金東北路有萌古部族戍邊，西北、西南路有萌古戍邊”。(9)王國維“金西北、西南二路之軍有萌古詳穩，皆謂此蒙古一部之南徙者”。(10)

蒙古部在鐵木真崛起之前曾一度興盛，時間約為遼末金初，以合不勒汗治世為分界線，其祖父海都即“成吉思汗六世祖”，曾以肯特山東南，斡難河和克魯倫河近郊為營帳建立過一個短暫的部落聯盟，統一過蒙古高原上的多個部族。《遼史》中多次提及“萌古國遣使來聘”，(11)“凡史家于敵國使來則書‘聘”，屬國則書‘貢’，此諸史之通例也”，(12)說明蒙古部與遼朝已有交往，且在十一世紀的中、后期“蒙古部的首領已經接受了遼朝的官號，成為屬部”。(13)《史集》和《元朝秘史》言：海都生三子……一名察剌孩領忽……察剌孩領忽生子，名想昆必勒格。(14)“領忽”譯為遼代的官名“令穩”，“想昆”譯為遼官名“詳穩”。《遼史·國語解》：“詳穩，諸官府監治長官。”(15)顯然，此時的蒙古部族是遼王朝的屬部。遼亡于金后，歸附金朝的軍被編入伍，戍守邊疆，蒙古部則脫離了遼的控制。

二、蒙金部分相關戰役

《元史》記載“海都歿，子拜姓忽兒嗣。拜姓忽兒歿，子敦必乃嗣。敦必乃歿，子葛不律寒嗣。”(23)。但其實早在金太祖時，蒙金已有交往。《金史·太祖紀》：“天輔六年五月，謀葛失遣其子菹泥刮失貢方物。”(24)又太宗朝“天會三年三月，斡魯獻傳國寶，以謀葛失來附，請授印綬。”(25)謀葛失疑為蒙古之意譯，見于王國維《萌古考》。(26)金人王彥潛撰《大金故左丞相金源郡貞憲王完顏公神道碑》：“天會年間，萌古斯擾邊，王偕太師宗磐奉詔往征之，□□其部落□□□□□□□以□□□入而奏捷……宗雋代為左丞相，令人告發王北征日多私匿馬牛羊”。(27)又《金史·烏林答暉傳》：“從宗弼北征，遷廣威將軍”。(28)《金史·彀英傳》：“從宗弼巡邊”。(29)《金史·白彥敬傳》：“怨家告誣開府慎思與西北路部族謀叛……遷簽書樞密院事，以便宜措置邊防。”(30)《金史·移剌按答傳》：“參知政事完顏守道經略北方……入為兵部侍郎，徒西北、西南兩路舊設堡戍迫近內地者于極邊安置，仍與泰州、臨潢邊堡相接。”(31)《金史·完顏襄傳》：“父阿魯帶，皇統初北伐有功，拜參知政事。”(32)《蒙韃備錄》言：“舊有蒙古斯國，在金人偽天會間亦嘗擾金虜為患，金虜嘗與之戰，后乃多與金帛和之。”(33)《大金國志》云：“金主之立，尚仍天會之號，是歲始改元天眷。遣萬戶湖沙虎伐蒙兀部，糧盡而還。蒙兀追襲之，至上京之西北，大敗其眾于海嶺”。(34)《蒙韃備錄》：“金虜大定間，燕京及契丹地有謠言云：韃靼去，趕得官家沒去處。葛酋雍宛轉聞之，驚曰：必是韃人為我國患”，又“當時多有虜掠住于金國者”。(35)

金熙宗（1135-1150在位），一心欲攻下南宋，面對后方蒙古高原上各部族，只能是暫時以防守之態，并且當時的蒙古也并不在金朝的強敵范圍之列。金主召見合不勒汗，禮遇甚厚。相關史料記載詳細，如拉施特《史集》記載：“合不勒恐飲食中毒，宴會輒托詞沐浴出，而吐其食物”。(36)蒙古與金朝的戰力無法對比，此舉也是防備金朝的暗害。并且合不勒汗殺死了前來召回自己的金朝使節，蒙金戰爭爆發，時間約為1137年。法國的勒內·格魯塞的《成吉思汗傳》提及“戰后結果金朝大敗，并且被迫割讓了北邊幾個省份給蒙古人”，“從1148年起，金王每年給蒙古人送去牛、羊和食品之類，以求大興安嶺邊境地區平安……”(37)

上述史料全部是有關金天眷、皇統年間與蒙古戰役的記載，完顏希尹碑刻中提及，戰爭之后，金朝獲得了戰利品甚多，除牛馬羊之外，必然還有俘虜的存在。并且，這些俘虜也都被安置于西北、西南等處戍守邊防。蒙古被俘人口，也必然如此。

1161年，金世宗繼位（1161-1189年在位），蒙古更是一步步登上了歷史舞臺。蒙古部與塔塔兒人的矛盾，成為了部分蒙古人淪為金軍的導火索。合不勒汗有記載的兒子共有七個，其中六位為一母所生，母曰豁阿·古魯古，出自弘吉剌惕部，其弟曰賽因·的斤。《史集》載：賽因·的斤生病了，便去請了一個名叫察兒乞勒·訥都亦的塔塔兒部的珊蠻（薩滿）給他看病。在珊蠻作了巫法之后，賽因·的斤還是死了。人們賞賜給這個珊蠻東西，作為酬勞，讓他回了。但后來，賽因·的斤的長幼宗親為了這件事去殺了這個珊蠻。合不勒汗的兒子們因與賽因·的斤有親屬關系，便同塔塔兒部開戰了。(38)幾次戰爭，合不勒汗的兒子們都勝利了。塔塔兒部與蒙古部的仇怨由此結下，且塔塔兒部與金朝交好，金與塔塔兒聯合成了必然。《新元史》載：“俺巴孩既立，嫁女于塔塔兒，自往送之。塔塔兒遂執俺巴孩及其弟烏斤巴勒哈里，獻于金。金人以蒙古殺其使者，乃制木驢之刑，釘俺巴孩兄弟于驢背。”(39)這一事件同樣見于《蒙古秘史》（《元朝秘史》）和《史集》當中，外文文獻也有相關記載。蒙古與塔塔兒之前在合不勒汗時期仇恨深重，但俺巴孩此舉顯然是欲與塔塔兒人講和，結果遭受了“背叛”。俺巴孩死前留有一段話與忽圖剌汗，《元朝秘史》言：“去對合不勒皇帝的七個兒子之中的忽圖剌，對我的十個兒子之中的合安太子說：我身為萬民的可汗，國家的主人，竟因親自去送自己的女兒，以至被塔塔兒人擒拿，要以我為戒，你們就是將自己的五個手指甲磨掉，十個指頭磨斷，也要盡力報我的仇。”(40)《金史·夾谷清臣傳》：“初議征討，清臣主其事，既而領軍出征，雖屢獲捷而貪小利，遂致北邊不寧者數歲，天下尤之。”(41)對北方戰事多為夾谷清臣領導，直至北方稍平。達達、韃靼、蒙古斯皆指蒙古部，在王國維的《萌古考》中已有考證。《元朝秘史》言：“忽圖剌做了可汗之后，同合答安太子，兩個人向塔塔人進軍，與塔塔兒的闊端·巴剌合、札里·不花兩個人廝殺了十三次，也未能報俺巴孩合罕的冤仇。”(42)無疑金朝與塔塔兒部聯合對戰蒙古部，蒙古部不敵。而且這一時期蒙金戰役，金朝也多獲“小利”。并且記載，鐵木真亦是出生在這段時間，姓名也由俘虜帖木真兀格而來，但出生具體時間，史學界有 1155年、1161年、1162年、1167年等說法。(43)

結合前期可以看出蒙金關系一直處于緊張之中，戰亂不斷，直到后來“十三翼戰役”鐵木真統一蒙古高原，逐漸又擺脫這種情況。

三、結論

金天眷至大定間，即蒙古成吉思汗崛起之初，蒙金戰役大小俱有，金朝將于蒙古作戰中所掠人口戍以邊防，直到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帝國，有著“蒙古共同體”意識聯合大部族，在亞歐大陸圈成立，萌古也不復存在。正如筆者上文所述，“萌古”正是蒙金戰役中的被俘人口所編制的，只是《金史》中并未多次提及，當為元人修史之避諱。

注釋：

(1)（元）脫脫《金史·兵制》卷四十四.[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996-997頁

(3)王國維《觀堂集林·萌古考》卷十五.[M].第53期，學衡雜志，1927年；蔡美彪《與軍之演變》.[J].第 2輯.元史論叢，1981年；賈敬顏《軍問題芻議》.[J].第 1期.中央民族學院院報，1980年；箭內亙《遼金時代に所謂軍に就ぃて》.[J]].蒙古史研究；蘇航《音義新探》.[J].第 4期.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6年

(6)（波斯）拉施特《史集》卷一第一分冊.[M].第 1版.上海：商務印書館，1983年，166頁，余大鈞，周建奇譯

(7)（元）脫脫《金史·地理志》卷二十四.[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549頁

(10)王國維《觀堂集林·萌古考》卷十五.[M].第 53期，學衡雜志，1927年

(11)（元）脫脫《遼史·道宗紀》卷二十四.[M].第1版.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289頁

(12)王國維《觀堂集林·萌古考》卷十五.[M].第53期，學衡雜志，1927年

(13)陳得芝《蒙元史研究叢稿·遼代的西北路招討司》.[M].第 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36頁

(14)札奇斯欽《蒙古秘史新譯并注釋》卷一.[M].1979年，38頁

(15)（元）脫脫《遼史·國語解》卷一一六.[M].第 1版.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1537頁

(16)（元）脫脫《金史·兵制》卷四十四.[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996-997頁

(17)（元）脫脫《金史·地理志》卷二十四.[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571頁

(18)（元）脫脫《金史·阿勒根沒都魯傳》卷八十一.[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1818頁

(19)（元）脫脫《金史·太祖本紀》卷二.[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36頁

(21)（元）脫脫《金史·紇石烈良弼傳》卷八十八.[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1950頁

(22)（元）脫脫《金史·地理志》卷二十四.[M].第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557頁

(23)（明）宋濂《元史·太祖本紀》卷一.[M].第1版，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3頁

(24)（元）脫脫《金史·太祖紀》卷二.[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37頁

(25)（元）脫脫《金史·太宗紀》卷三.[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52頁

(26)王國維《觀堂集林·萌古考》卷十五.[M].第53期， 衡雜志，1927年

(27)羅福頤《滿洲金石志》.[M].卷三.《羅雪堂先生全集》續編，臺北：大通書局，1964年，434頁

(28)（元）脫脫《金史·烏林答暉傳》卷一二○.[M].第 11 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2620頁

(29)（元）脫脫《金史·彀英傳》卷七十二.[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1662頁

(30)（元）脫脫《金史·白彥敬傳》卷八十四.[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1891頁

(31)（元）脫脫《金史·移剌按答傳》卷九十一.[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2023頁

(32)（元）脫脫《金史·完顏襄傳》卷九十四.[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2085頁

(33)（南宋）孟珙《蒙韃備錄》第十二冊.[M].中國野史集成，1993年，1頁

(34)（元）宇文懋昭《大金國志》卷十.[M].第 4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147頁

(35)王國維《王國維全集·蒙韃備錄箋證》第十一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年，351頁

(36)（波斯）拉施特《史集·第一分冊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年，35頁

(37)（法）勒內·格魯塞《成吉思汗傳》.[M].。第1版。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3年，23頁

(38)（波斯）拉施特《史集·第一分冊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年，50頁

(39)柯劭 《新元史》卷一.[M].中華歷史文庫，4頁

(40)札奇斯欽《蒙古秘史新譯并注釋》.[M].卷一，1979年，49頁

(41)（元）脫脫《金史·夾谷清臣傳》卷九十四.[M].第 11版.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2085頁

(42)札奇斯欽《蒙古秘史新譯并注釋》.[M].卷一，1979年，55頁

(43)周清澍《元蒙史札·成吉思汗生年考》.[M].第 1版，內蒙古大學，2001年，4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