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畫下“彭羅斯樓梯”

□ 本刊記者 黃耀鵬

特斯拉畫下“彭羅斯樓梯”

□ 本刊記者 黃耀鵬

這家德國供應商陷入了“彭羅斯樓梯”——它自認為與特斯拉的合同仍然有效，就必須受到保密協議的約束，那么就不能對外披露特斯拉的名字和訂貨協議。

盡管特斯拉的市值一度與通用比肩，但作為產品線較短的新能源汽車生產商，特斯拉此時表現出了特有的脆弱性——一款產品的失敗，就可能殃及整個企業。

今年4月份發布的Model 3，被認為是特斯拉走向盈利之門的鑰匙。在經過多次跳票后，7月29日特斯拉交了30輛車，車主都是特斯拉內部員工。所有車主都簽了“體驗保密”的協議。這一非同尋常的做法，至少意味著特斯拉對這款車的品控信心不足。

Model 3相對低廉的售價引發了訂購潮，目前積累的訂單可能超過45萬個，大多數需要在兩年內完成交付。馬斯克形容嚴峻的產能形勢為“生產地獄”，因為特斯拉從未組織過如此規模的生產。而對于傳統汽車廠商，年產數十萬輛只能算毛毛雨。

根據特斯拉官方的產能曲線預測，今年8月至9月，Model 3的周產量不足千輛；而在10月至11月，產量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增長；至12月，周產量會達到最高值，約5000輛左右。

10月初，特斯拉公布了今年Q3的交付數據，雖然26150輛創下新記錄，但Model 3只有260輛。按照規劃，特斯拉的Model 3產能應該在9月底達到1600輛。

關心特斯拉投資價值的華爾街投行，紛紛給出自己的分析。從鋼鐵焊接質量（Model 3采用了鋼+鋁車身，而非Model S的全鋁車身）到電池供應，不一而足。

但更可能的原因是零部件供應瓶頸。特斯拉官方沒有給出產能未達預期的原因，但馬斯克在早些時候致股東的信中稱，“（Model 3）生產的最終速度就像木桶效應一樣，一只水桶能裝多少水取決于它最短的那塊木板。”他強烈暗示供應商序列中的某些廠家，可能會拖慢交付這一歷史性產品的步伐。

馬斯克對此采取的對策是，為供應商的供貨劃一個截止日期：7月1日。今年早些時候，德國一家驅動系統供應商SHW Automotive表示，該公司的一款傳動驅動泵因未達到“某家”電動車制造商的要求，而被取消價值1億美元的訂單。

據悉，下單的是特斯拉。SHW正準備與特斯拉對簿公堂，奇妙的是，它對被告方的名字仍遮遮掩掩。

這是因為特斯拉與所有供應商簽署了供貨保密協議。雖然網上流傳著特斯拉供應商名單，但這只是基于供應商財報和宣傳頁整理出來的材料。其中二級供應商只對一級供應商負責，不受制于保密協議。而直接供貨的一級供應商均謹言慎行。

這家德國供應商陷入了“彭羅斯樓梯”——它自認為與特斯拉的合同仍然有效，就必須受到保密協議的約束，那么就不能對外披露特斯拉的名字和訂貨協議。而前者向任何法院提交訴訟要求的時候，就必須對律師、法官提供合同文本和具體協議條款。這樣一來，就違反了保密協議。

“彭羅斯樓梯”（Penrose stairs）是一個有名的幾何學悖論，指的是一個始終向上或向下但卻走不到頭的階梯，可以被視為彭羅斯三角形的一個變體，在此階梯上永遠無法找到最高的一點或者最低的一點。彭羅斯階梯不可能在三維空間內存在，但只要放入更高階的空間，彭羅斯階梯就可以很容易地實現。

這都是套路。保密協議本身并不表明“特斯拉認為自己的生產計劃應該秘密”。相反，特斯拉每季度都公開披露自己的生產進程，馬斯克本人在社交媒體上也時不時曝光點生產線上的“積極信息”。供應商保密協議，似乎只是為了保證特斯拉在任何時候撤銷訂單而不受懲罰。

保密協議本身和交付條款捆綁在一起，構成了對供應商的約束，引導上百家供應商按照特斯拉的節奏行進，后者保留權力隨時甩掉看上去麻煩的家伙。特斯拉不愿意按照傳統汽車企業的默認規則行事。其結果是，供應商無法保證自己的忠誠。這反過來對特斯拉的生產組織構成了傷害。

具體而言，就是一波供貨之后不愿意續簽協議，或無意逐年降低采購價格。在訂貨規模擴張之后，傳統整車廠商多半能夠享受到供應商的按年折扣。特斯拉對供貨商采取嚴苛的手段，導致供應商心存芥蒂，協議之外的合作前景也變得微妙起來。

特斯拉對自身生產管理頗為自信，也不承認供應商關系導致產能遜于預期。它強調學習曲線，即需要一些時間調試生產線。特斯拉堅稱，Mode 3的生產線和供應鏈不存在任何問題。

對于組織大規模汽車生產來說，特斯拉是新手。相比Model S和Model X的小批量需求，Model 3構成的零配件需求，是全新的集中量產體驗，需要強大的產業鏈整合能力。

而特斯拉對整合供應商序列缺乏經驗，一個零件問題就可能造成整個體系運轉遲緩。讓供應商隨時擔心訂單取消，此舉是否明智值得商榷。不過歷史表明，特斯拉從自己的錯誤中學習得很快。這次如果也會如此，它將順利渡過產能考驗。否則，將墮入被投資者拋棄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