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詞典在翻譯中的局限性
——以法漢翻譯為例

楊 寧

傳統詞典在翻譯中的局限性
——以法漢翻譯為例

楊 寧

傳統法漢紙質詞典，通常以滿足中國法語譯者對于法語單詞的理解需求為編纂宗旨，是法漢翻譯中必備的工具書。在互聯網普及的時代，這種詞典在收詞和語境方面相較于互聯網這種新的工具顯現出了一定的局限性，法語譯者如果僅僅依靠傳統詞典會影響翻譯質量。互聯網因此成為幫助法語譯者確保翻譯質量的有效手段。辭書出版社應該關注辭書的電子化、網絡化。

雙語詞典；法漢詞典；法譯漢；互聯網

引 言

從事法語翻譯的譯者，在法譯漢的實踐中，案頭都會備有一本或幾本法漢雙語詞典。在互聯網沒有大規模普及的時代，這種法漢紙質詞典是譯者必備工具。而在當今，互聯網對翻譯的作用日益明顯。本文將從收詞和語境兩方面，論述傳統法漢詞典相較于互聯網在法譯漢工作中顯現出的局限性。

一、收詞的局限性

普通法漢紙質詞典在收詞方面的局限首先表現在時效性上。當今社會發展變化日新月異，各種新技術、新現象不斷涌現，反映這些新技術、新現象的新詞也隨之誕生。一些法國本土出版的、供法國人索解的法語單語語文詞典，如《拉魯斯詞典》(Larousse), 《羅貝爾詞典》(Robert),每年更新一次，每年都會刪除一些舊詞，收錄一些新詞。以幫助漢語為母語的人理解法語為目的的法漢紙質詞典，它的編纂通常以一本法法單語語文詞典為藍本，由出版社組織人員參與編纂，工程浩大費時，且一部法漢紙質詞典由于客觀條件所限，不可能做到每年更新一次。如目前國內很多法語譯者使用的一部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法漢詞典，第一版于1978年問世，第二次更新是在2000年，此后就一直沒有更新。從2000年到現在，社會上各種新事物、新現象層出不窮，社會發展變化也促使許多新詞產生。而法國的報刊等時事媒體又經常使用這些詞，這就給想翻譯法國報刊的中國譯者造成了困難，手頭上的法漢紙質詞典無法完全滿足需求。但是，互聯網的存在卻能彌補法漢紙質詞典的這一缺陷。從事翻譯工作的人，基本已經具備一定的法語語言知識，能理解網絡上對于這些新詞、新表達式的法語釋義，進而再在漢語中尋找對應語。例如，法國人根據Uber(優步)這個專有名詞，創造了ubériser(優掉)這個動詞，現在法國媒體經常使用這個詞。如2016年10月19日，法國的財經類報刊《論壇報》(LaTribune) 刊登了一篇文章，標題是《Pourquoi la e-santé n’ubérisera pas le métier de médecin》。目前國內出版的法漢詞典里肯定查不到這個詞，要想理解它的意義，只能上網查詢，結果是指：新入行的企業通過技術創新(主要是計算機技術)打敗某個行業中的傳統霸主*https://fr.wiktionary.org/wiki/uberiser,2016年12月3日.。這樣，《論壇報》上那篇文章的標題就容易理解和翻譯了：“為何互聯網醫療不會顛覆醫生這個職業？”法國的詞典編纂者將ubériser收入了2017年出版的《羅貝爾圖解詞典》上，它的釋義是：(de Uber, nom d’une start-up) Transformer (un secteur d’activité) avec un modèle économique innovant tirant parti du numérique.*http://www.lerobert.com/le-robert-illustre/les-mots-nouveaux.php,2016年12月3日.

其次，法漢紙質詞典的局限還表現在收詞的全面性上。國內目前出版的法漢詞典是以法國出版的單語法語詞典為藍本，以收錄法國人使用的法語詞匯為主，同時收入少量世界其他地方法語中的一些詞匯，如魁北克法語、瑞士法語、比利時法語等。可是，有些地方的很多法語詞匯與法國本土使用的法語意義上差別很大。比如，要想理解用魁北克法語寫成的作品，如果手頭沒有專門的魁北克法語詞典，就只能在網上查詢具體的魁北克法語中某個單詞或表達的意義。又如，在西非年輕人中流行一種“另類”的法語——非洲民間法語 (fran?ais populaire africain)，它們和正統法語的詞同形異義，我們在理解和翻譯時斷不可望文生義。例如，非洲民間法語 char 表示摩托車，avaler des comprimés 表示懷孕，il est blessé的意義是“他長得丑”。如今，隨著無線網絡在中國普及率的提高和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移動終端的出現，一個法語譯者已經可以隨時隨地上網，這相當于隨身攜帶一本可以及時更新且無限擴容的法語電子詞典，從而解決了法漢紙質詞典收詞全面性和便攜性之間的矛盾。

二、語境的局限性

普通法漢雙語詞典，通過提供詞目詞的漢語對應語、例證、例證的翻譯以及解釋性文字描述等多種方式，對詞目詞進行釋義，力求使讀者理解詞意。雖然上述多維的釋義方式提供了相關詞的信息，但總體說，這些信息是在有限的語境里展現的，提供的漢語對應語也是高度的概括。在翻譯實踐中，譯者大多以此為基礎，然后根據具體的語境理解詞意，尋找貼切的譯法。“當代語言學家一般把語境分為兩大類，即語言語境和非語言語境”*王金娟. 《語境—— 翻譯中確定詞義的最佳途徑》. 上海科技翻譯, 2003 (2):29-31.：語言環境指詞所處的句子、段落、篇章等，非語言環境指交際雙方所處的歷史環境、涉及的文化傳統、風俗習慣等。彼得·紐馬克(Peter Newmark) 認為：“語境在所有翻譯中都是最重要的因素。其重要性大于任何法規、任何理論、任何基本詞義。”*同上。

1. 語言語境的局限性

法語的很多單詞和短語，有時通過詞典中所給的漢語對應語就能夠理解，因為生活在同一地球上的各地方的族群，在其各自的語言中，都會有一些詞，反映了他們對世界共同的認識，如共同的自然現象(如下雨，下雪)，共同使用的物品(如手機，電視)，共同的情感(如喜、怒、哀、樂)等。可是，很多時候，譯者會因為詞典提供的語言語境不足，而對原文的單詞或短語理解錯誤，產生誤譯。如果借助互聯網，便能獲得更多的典型語境，使我們更準確地理解原文，避免誤譯。

例如，在莫泊桑《我的叔叔于勒》中，當講述人的父母在船上確認了于勒的身份后，他的母親說了這樣一段話：

Je me suis toujours doutée que ce voleur ne ferait rien, et qu’il nous retomberait sur le dos ! Comme si 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un Davranche !

筆者找到了不同譯者的翻譯，見表1：

表1

從這些譯文看出，此段話的最后一句Comme si 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un Davranche 的翻譯，都是譏諷作為de 的補語的達夫朗什家族。為了更好地理解并翻譯這句話，可以通過尋找其他類似的語境來分析。無獨有偶，筆者通過網絡查詢，找到了幾乎同樣的語境: Ironie de l’histoire, ce monde de la finance que Fran?ois Hollande dénon?ait avec vigueur au Bourget le 22 janvier 2012, aura un rlejouer considérable dans ce processus et, aussi incroyable que cela puisse paratre, elle est prêtele jouer. Certains de ses membres, et non des moindres, sont déjla manuvre.la gauche de la gauche et dans beaucoup d’organisations écologistes, cela fait ricaner: comme si l’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es financiers!*http://www.slate.fr/story/109499/ennemie-finance-secours-hollande-climat,2016年12月3日.(這真是歷史的諷刺，2012年1月22日弗朗索瓦·奧朗德在布爾熱曾經大肆抨擊的金融界，在這個(防止氣候變暖)進程中將發揮重要的作用，盡管看起來難以置信，但是金融界還是準備發揮它的作用。它的一些成員，且不是微不足道的成員，已經開始行動。對于左派中的左派和很多環保組織來說，這真是可笑：好像可以期待金融家助一臂之力！)這是一篇關于嘲諷現任法國總統奧朗德求助金融界解決全球氣候變化的文章中的一段話。因為現在人們已經達成共識，沒有金融力量的幫助，要想解決全球氣候變暖的問題是不可能的。這篇文章中的Comme si 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es financiers. 這句話，顯然不是嘲諷de所引導的補語——金融家，而是嘲諷奧朗德，他為了解決全球氣候變化這個緊迫的問題而不得不求助于他曾經抨擊過的金融界。句中沒有明示指代對象的泛指代詞on，影射的是奧朗德。

再回來看《我的叔叔于勒》原文中那個句子。依據對于上述有關“Comme si 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es financiers.” 這句話的分析類推，“Comme si on pouvait attendre quelque chose d’un Davranche !”這句話的翻譯如果表達的是嘲諷懷疑整個達夫朗什家族的意思，應該是不正確的翻譯，沒有準確譯出說話人的意圖。這句話中的泛指代詞on影射的是期望達夫朗什家族能雪中送炭的人，此人是于勒。所以，筆者認為應該這樣翻譯：“我早就知道這個只會吃白飯的不會有什么出息，總有一天會再來吃我們的，好像只要達佛朗什家還有人在，就有指望似的。”

普通法漢詞典中，無論是comme si，還是 attendre qch. de qn 的相關詞條都沒有提供給譯者類似的語言語境來參考分析。這個例子凸顯了互聯網在語言語境這方面相較于傳統紙質詞典所具有的優勢，譯者應該利用這種優勢來確保翻譯質量。

2. 非語言語境局限性

對于法語另外一些單詞和短語，理解其意義需要一定的百科背景知識。學習外語、使用外語的人，“如果不了解某些詞語的字面意義中所蘊含的民族文化背景意義，就會產生文化隔閡，或所謂的國情干擾”*黃建華，陳楚詳. 《雙語詞典導論》. 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7, 第124頁。。桑德拉·麥凱(Sandra Mckay)認為，缺乏必要的文化背景知識，已經成為影響第二語言習得者閱讀理解能力的一個重要因素。目前，法漢雙語詞典編纂者已比較重視在詞典中引入反映源語(法語)民族文化特色的文化局限詞，釋義方式包括了音譯、意譯、文字描述、括注等。可是，詞典編纂者大多操目的語(漢語)，對于源語中的文化局限詞的判斷理解上不可能達到操源語者的水平，這就會影響文化局限詞在詞典中的收錄和釋義。法語中有些文化局限詞由普通詞組合而成，沒有具備相關國情知識的譯者可能會按照字面去翻譯而導致誤譯。如Conseil européen, Commission européenne, Conseil de l’Europe，這三個機構，它們的字面都含有“委員會，歐洲”的意義，字面意義看起來很接近，可是只有Conseil de l’Europe才能翻譯成“歐洲委員會”， Commission européenne要翻譯成“歐盟委員會”， Conseil européen要翻譯成“歐洲理事會”或“歐盟峰會”*楊寧. 《幾個容易混淆的歐洲組織》. 法語學習，2006 (5):47-51.。在互聯網的時代，譯者如果意識到要翻譯的是文化局限詞，可以很輕松地從網絡上獲取相關的的百科知識，進而就能準確翻譯了。再看一個例子，取自法國作家都德的短篇小說《最后一課》的漢譯。多年來，《最后一課》的漢譯本層出不窮，在比較諸多漢譯本后，筆者發現，對于《最后一課》中 “histoire sainte”一詞的翻譯各有不同。法語原文如下：

這句話中的 histoire sainte，國內的相關譯者翻譯如下表2：

表2

要想準確翻譯histoire sainte，先要理解它的指稱意義。詞語的指稱意義，是語言符號對于它所描述的對象所傳遞的主要信息。雖然指稱意義很多情況下與字面意義重合，但是指稱意義不等于字面意義。據胡愛國引述柯平的觀點：“當譯者從指稱意義的角度考慮問題時，是把源語信息中具有相對獨立的交際能力的一個詞語同它所指稱的實體聯系起來，然后再在譯語中找出同樣一個實體的對等說法。而從字面意義的角度考慮問題時，是把源語單個的詞最常見的意義換用譯語中具有這種意義的符號表示。”*胡愛國. 《論翻譯中詞語指稱意義的再現》. 南昌航空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0(4):87- 90.筆者查閱了幾本國內出版的法漢詞典，均未查到histoire sainte 的漢語對應語，這也解釋了為何histoire sainte有諸多漢譯版本。但是，通過法語網絡搜索histoire sainte*http://www.infobretagne.com/ancien-testament.htm,2016年12月3日.我們便可知道histoire sainte也被稱為“Ancien Testament”，即《圣經》中的《舊約全書》，主要講述的是希伯來人的歷史傳說。雖然histoire sainte的法語釋義是《舊約全書》，可是，當我們結合歷史背景思考，會覺得如果把histoire sainte直接翻譯為《舊約全書》，好像也不是很貼切。故事發生在普法戰爭期間(1870—1871年)，當時，初等教育由教會負責，宗教課成為小學必修課程。小說的主人公是個小學生，把完整的《舊約全書》當做教材學習顯然不合常理。如果即便要學習，也應該是簡寫版的《舊約全書》讀本。另外，如果只讀《舊約》不讀《新約》，這也不太可能，因為這樣無法完整地學習宗教知識，所以應該是《舊約》和《新約》一起學習。為了進一步核實這一推理，筆者經過網絡搜索，終于在里昂的狄德羅圖書館的網站上，看到了幾本供當時小學使用的宗教課程的封面圖片*https://bibulyon.hypotheses.org/6750,2016年12月3日.，分別是：“L’histoiresainte,miselaportéedesenfantsavecquestionnaires”，“L’histoiresainte,ancienetnouveautestament”， “L’histoiredupeupledeDieu,récitsbibliques,extraitsdel’ancientestament”，“L’histoiredupeupledeDieu”，“Textesetrécitsd’histoiresainte,ancientestamentetnouveautestament”。由此可知，histoire sainte在《最后一課》中指的是當時的小學生用的神學教材，所以，筆者認為，應該譯為“圣經課本”或“圣經故事”或“兒童圣經”。

結 論

從傳統法漢紙質詞典在收詞、語境等方面暴露出的一定局限性看，在當今的互聯網時代，網絡已經基本可以替代紙質詞典，滿足中國法語譯者的索解需求。此外，隨著移動互聯網技術的進步，手機、平板電腦等移動終端具有了隨時隨地上網的優勢，使用網絡已經成為譯者的必備素質。

胡愛國. 《論翻譯中詞語指稱意義的再現》. 南昌航空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0(4):87- 90.

黃建華，陳楚詳. 《雙語詞典導論》. 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7.

王金娟. 《語境—— 翻譯中確定詞義的最佳途徑》. 上海科技翻譯, 2003 (2):29-31.

楊寧. 《幾個容易混淆的歐洲組織》. 法語學習，2006 (5):47-51.

楊寧. 《非洲民間法語的特色分析及思考》. 法國研究, 2012(2):46-52.

Sandra M. 《文化知識與閱讀教學》. 毛玉華譯. 國外外語教學, 1988 (1):34-37.

H315.9

A

1002-1434(2017)02-0037-06

(作者信息：楊寧，廣西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法語系講師，研究領域：法語語言，法屬印度支那歷史文化)

Les limites des dictionnaires traditionnels de langue dans la traduction du fran?ais en chinois

Résumé :En tant qu’outil indispensablela traduction du fran?ais en chinois, les dictionnaires traditionnels fran?ais-chinois en papier visentaider les traducteurs chinois dans leur compréhension des mots fran?ais. De nos jours,l’heure du numérique sont apparues de plus en plus évidentes les limites des outils classiques de consultation sur papier dans la traduction. Pour y remédier, Internet constitue un moyen efficace permettant de garantir la qualité de la traduction.

Mots clés : dictionnaires fran?ais-chinois ; traduction ; Inte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