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的肉體與靈魂 （組詩）

王暉

傷別離

愛上你 就是愛上異教徒

現如今 我們共同創造的綠

站在危崖上

在春天顫抖的睫毛上

看見第一幕景象：分裂

所以我 坐在回家的車上

卻回不了家

走在灰燼上 卻裝作生命在燃燒

在動蕩的裹挾中

我唯有變成焦糊的黑鐵

而眼淚——

化作鐵水從眼眶奪出

相見期何時

別了，長沙。隔著疾馳的車窗

航站樓頂的“長沙”

將黃昏的天空刻出了血

飛機張開了不解離愁的鐵翅膀

十月的秋香顛覆了長沙城

也顛覆了我自以為穩固的內心

這不是一場小別，回眸處

橫斷的高樓已層層封鎖了來時的路

岳麓山的月光給我披了件皎潔的衣裳

山間的蝴蝶做了我唯一的繡娘

是夜，萬家燈火為我披上了第二件衣裳

從此，再也不肯脫下這清歡的記憶

岳麓山，你柔情地把我托往高處的時候

我就該知道跌落低處的隱痛

只為貪戀山腰上一株茁壯的古樹

遂將它盎然的綠苔一遍遍蹭染全身

從錦繡山谷步入雨雪霏霏的北地

安全抵達，夜色中橘黃的燈亮著

一路亮著將我投遞給多年的老房子

岳麓山曾經那樣懷抱過我，還不夠嗎

找我的朋友

這個世界時常上演戰爭片

還有傳說中硝煙彌漫的舊影片

我把雙手捂住了眼睛

膽戰心驚地打著預備遠行的小包裹

我是一棵秋草一樣顫動的女人

我常常對著虛空喊你的名字

啊，我的朋友你在哪里

這個城比早年擴張了數公里

我怎么還是有被擠壓的感覺

最后連我的朋友都不見了蹤影

站在城墻的廢墟上找我的朋友

數以萬計的車輛犁一樣劃開道路

車輪摩擦路面沒有一絲相愛的感覺

樹葉惹著塵埃唱著生命的哀歌

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去哪里找我的朋友

眾生之中我喊著我朋友的名字

站在一棵蘋果樹下我無力至極

秋意滿懷，葉子說黃就黃了

蜷曲在地下如一張張揉皺的宣紙

我一一拾起作為一段心酸的懷念

天之涯

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在方圓十里的城里

我去過很少很少的地方

地圖上布滿了我的懷想

我見過幾個杭州的女孩

拼湊著想象中的煙雨

我進入不了富庶的繁華

只想在一個人跡稀少的雨天

去蘇小小的墓前坐一會兒

世間之美令我惶惑

是不是有一條山脈在等我

而我不能抵達它寂寞的山腳

有一條穿城的河日夜地流淌

而我不知何時才能啟程

在所有的春天的暮色中

我知道什么最美卻只能在心里

在所有的結冰的歲月里

我知道什么最暖也只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