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聯生活周刊:說說你最近演的這個電視劇《特勤精英》吧。
李乃文:嗯,行。這是一行業劇,也是咱們國家第一次涉及消防員題材的片子,我是因為鄭隊長這個角色喜歡上這個劇的。我在戲里演是飛豹突擊隊的隊長,林毅懷是我的隊員,他一開始就跟我憋著口氣,為什么呢?是因為他的姐姐,我的未婚妻,在一次救援行動中我沒能給她救出來,所以這小子就變得恨我了,當然,我這個隊長也是很糾結的,總之,這兩個男人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來了,但是又沒有人知道,這是他們心底的秘密。

演員李乃文
我其實一直覺得這個劇本有點問題,我也一直在跟編劇聊,特別是這個結尾。我覺得我應該是相同的情況發生了,我被困在現場,林毅懷眼睜睜地看著我卻沒法給我救出來,我覺得這時他才能明白一切,于是我光榮犧牲了,他們生活繼續。這多好。
三聯生活周刊:然后呢。
李乃文:然后,導演死活不讓我死啊,我說你就讓我死了吧。最后的結局是,我受了重傷住院,眼看著就給我救活了,完美結局。但是我覺得這個結局對隊長不算完美的交代。因為未婚妻遇難后,他的整個性格都變了,從開朗變成了一種壓抑的病態,我覺得我喜歡這個角色的性格,我同情他,我覺得他有點想死。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希望是留給那些年輕人的。
三聯生活周刊:《動什么別動感情》里的小李美刀,讓人印象深刻,當時你是怎么找到那種表演的感覺的?
李乃文:當時導演唐大年看過我演的“牙刷”,覺得我演肯定沒問題,在和賀佳音這個角色試戲的時候,他說,乃文,我覺得你這個意思不對啊。我說哪兒不對,你告訴我。他說,我說不出來。我說,你要說不出來,那可就難辦了。
后來吃開機飯的時候,來了好多人,王朔、石康都來了,我就坐在旁邊看著,導演讓我留意觀察石康,我看了一會,心說:我明白了,是說不出來。石康基本就算“小李美刀”的原型了,我覺得這個角色很可愛,他說話總是笑著,仿佛有一種自己的態度。口吃的時候,也是自然流露的,那是屬于他的一種敘事節奏,嘴上斷了,可腦子完全沒斷。反正演完這戲,落下一大毛病,有一陣跟誰說話都結巴。
三聯生活周刊:你接下來還準備拍話劇嗎?
李乃文:沒了,公司不讓。我喜歡話劇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它最符合創作規律。
我接下來是一年代戲,主旋律的,叫《大運河》,之所以接這部戲,也是因為這角色有毛病。戲里的三個人物是濟寧三杰,官商文,哥仨,我演這個文,當時我想的是一定把這個人的酸臭給演透了,讓人覺得討厭那種,但是在關鍵時刻,這個人心中有大義,他可以為了保護文獻獻出自己的生命,我覺得有這個點撐著,這種反差能讓一個人活起來。
三聯生活周刊:你好像從小時候就開始演話劇了?那時候主要演的都是什么角色?
李乃文:主要演孫子唄。
當時有個老演員叫左杰,他特別怕我給他挑錯,一下臺我就跟他說,左大大,你又說錯臺詞了。小時候上臺一點都不緊張,因為啥都不懂,但是當時我就特別投入,記得我在天津戰役里扮演一個小通訊員,后來犧牲的時候我躺在舞臺上,提醒自己不能喘氣。
我媽跟我說過一件事我都不記得了,有次開場前,她突然找不見我了,就急了,最后發現我在幕布后面呢,我媽說她當時就喊我,問我干嗎呢,她說我當時特別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說檢查道具呢。
三聯生活周刊:你喜歡演什么樣的人?
李乃文:說人性有點籠統。現在我們看好多人都是個符號,跟神兒似的,可能和我演過舞臺劇有關,我覺得人的鮮活表現在他的多面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人之分,我們喜歡的那些牛的英雄人物都是有點毛病的,這樣的人接地氣,讓人相信他的存在。
三聯生活周刊:除了姜文和陳道明,你還有什么喜歡的演員嗎?
李乃文:達斯汀·霍夫曼、愛德華·諾頓,他們都有一種往里收的勁兒,說話也是慢吞吞,但是你能看出來那種內心的強大。
我最近看《敦刻爾克》,我就想,最后的那個飛行員為什么就一直不跳傘,最后降落在敵占區啊?我覺得有很多考量,比如他需要毀掉飛機上的數據,比如他想遠離撤離區降落,比如他對那架飛機是有感情的,我覺得,他不想讓撤離的人看到他跳傘,他想保留一種希望。
三聯生活周刊:你在《戀愛的犀牛》里演“牙刷”的時候,覺得這個角色有什么特點。
李乃文:他這人,最大的原則就是沒原則。你記得有句詞兒沒有,“如果我中了500萬,都用來還債”,所以他這人隨和。
想起一事兒,有次在人藝的大劇場演出:燈一亮,哥仨打牌,我走上臺一摸,完了,包里沒裝牙刷,沒轍,就生演,一邊演一邊給段奕宏他們使眼色,結果嘿,誰也沒看出來,最后那段他們問我牙刷呢,我臨時改了句詞兒——“回頭給你啊”。演出結束后,我在后臺問孟京輝看了嗎。他說,看了啊,挺好的。我又問他,沒看出什么來?他說,沒有啊,怎么了?我說,哦,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