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幸運，能有回憶可追溯

◎梅笛亞

多幸運，能有回憶可追溯

◎梅笛亞

有些東西，即使陳舊得失了色，也依然具有珍藏的意義。來本期“主題曲”，我們一起將那些藏在時間深處的故事悉數采擷，然后提醒自己來時的路，和即將去往的遠方。

去廈門旅行時，途經一家舊物店。十幾排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舊書、發黃的郵票、寫過字的明信片，以及各種小物件。從中穿行而過，像是與舊光陰的隔空對話。

與老板閑聊，他說，這里很多東西都是從二手網站上淘來的，還有的是從不同地方輾轉得來的。那么多被遺棄的物件，經由他的手清洗、修補，終于又重新煥發出光彩。

墻角立著一把古箏，釉紅的桐木，上面殘留著不少刮痕，可見它曾歷經滄桑。了解到我曾學過古箏，老板從一旁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銅弦，熟練地將古箏上斷掉的弦換下來，轉身遞給我：“試試？”我尚驚詫于他嫻熟的手法，有片刻的愣怔，隨后接過古箏，老板順勢把底座架好。

右手戴上玳瑁甲片，左手輕按，控制弦音。婉轉的聲音驟然響起，往事像迎風生長的藤蔓，輕易地就覆蓋了我的觸覺和聽覺。記得那時，每個周末都要早早起床趕去輔導老師家里練習。老師家有一架高級紅木古箏，我很喜歡，并渴望熟練掌握彈奏技巧后，能夠擁有一架屬于我自己的古箏。只是后來臨近高考，課業日漸繁重，父母便將我練習的時間越縮越少，直至完全拋卻。而上大學之后，我開始迷上漫畫，憧憬二次元世界，離古箏更遠了。

沒想到會在異鄉回溯起以前的夢想，心里不覺一片寂然。臨走時，老板將那架古箏贈予我，他說，你看我這店里多得是舊物什，但它們也在等待需要它們的人，有些東西是可以傳遞的，譬如這個，就能帶給你快樂。于是，這架曾陪伴另一個陌生人度過日日夜夜的古箏，就這樣闖進了我的世界。

能夠持久的東西一定是有重量的，經得起時間反復地沖刷和淘洗，用零落的姿態和隱晦的色彩凝結出一種深刻的意義。離開廈門前，我又專門去了一趟那家店。隔著玻璃窗，我看見老板正踩著梯子擦拭放在書架頂部的花瓶，那模樣認真而專注，像是面對一件珍貴的寶物。我沒有再進去，因為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對于老板來說，倘若窮其一生，追求的不過是一種消費主義或從眾理想，還不如沉匿在一件件舊物什里，將每一寸紋理都細數，每一道傷痕都撫平。生活就是霧里看花，很少有人看得清楚。如何跳出自己所處的囚籠，透析這個困頓而茫然的世間，才更重要一些吧。

旅行回來的日子稀松平常，我開始嘗試收納一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并慢慢明白，在動蕩的生活里兜兜轉轉，埋在心里的始終是原來的那些念想，這才是難得的幸事。

前幾日，幫朋友搬家，遇見很多意料之外的驚喜。在一個紙箱里搜羅出了無數林俊杰的周邊，海報、貼紙、雜志封面，以及一整本抄錄的歌詞。朋友感慨地說，想不到那時候這么迷戀他啊。

或許，整理舊物的過程，就在于復現和重溫當時的心境。每觸及一點，就會撫摸到時光的褶皺，尋覓到記憶的盲點。舊物，舊人，舊事，大概就是因為陪自己走過一段有意義的日子，所以也被賦予了意義。

如若可以，愿我們都可以幽然入夢，躲過世間紛繁，行遍萬水千山，和一件舊物適時相依，與一段真正屬于自己的時間靜默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