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未變的傾角

◆◇ 禺 農

千年未變的傾角

◆◇ 禺 農

途 中

夢境里，老角色演新戲

往事重新開始

而路，告訴風塵

無法選擇過去的起點

放棄了的終點

即便到達

猶如一朵花開錯了季節

聽不見另一朵的呼喚

直行，目光離開碼頭，劃向曠野

或，在光影迷迭的石階路上陶醉

拐彎時，眼眸追逐新奇的氣息

峰回路轉

也許，本來就沒有固定的路徑

我們常常在迷途上找回丟失的自己

何時才能到達，或許

途中的風景，也是一種目的地

最終的寂靜

強勁的海風沿著晨光

迎面撲來

吹干了夜雨淋濕的巨石

厚實的心依然故我

昨天變幻的煙云

在身邊彌漫，離去

早已被太陽曬黑的皮膚

拿不出任何表情

千年未變的傾角

集聚了多少注視的目光

柔軟的草叢掩藏不住側面的鋒芒

折斷一片枯黃

山腳溪中的鵝卵石

泄露了山中過客的身份

沉積的淤泥

模糊了大半個身世

懷著歲月變遷的沉思

回溯山上的前生

一塊石頭以圓潤的姿勢

完善寂靜

奉還一季的溫婉

春天，古橋石縫長出蜈蚣草和構樹新枝

像銅器上的綠銹

靜靜地凝住了千百年時光

問候醒來的晨風

幸有韶華不棄

經受了一季的寒冽

注定要奉還一季的溫婉

古橋豎起耳朵

傾聽陽光從早到晚的絮叨

也會記得一場霜雪留下的嘆息

日月之下，風雨之中

六尺之窄的橋面

積儲著通達南北岸的記憶

又如衣襟上的紐扣

厚重的橋墩

扣住了總有不愿訴說的往事

任春意熙攘

放縱一河的繁華，穿流而過

終是月投孤影

蒼涼如昔

時光淡然，容顏靜寂

有多少次相遇，又有多少次擦肩

留得一川煙雨朦朧

而我依然在這兒等你

昨夜細雨飄過

揉進夜色的溫軟，乘著風

細雨邁過輕柔的步履

不讓往事積滯

濕潤的香樟花鋪撒一路白色

辜負了昨夜絮語輕吟

還記得樹枝停歇的花朵嗎

如煙飄舞

卻曾點燃心頭的香爐

悄然轉身的身影

卷過一簾深情的期待

在安恬的夢里，尋覓相逢的印痕

喜悅和失落，終也淡然

不去問，你是否來過

不必問，是否等得太久

縱是邂逅

也會送去回眸的驚喜

一場雨，放下幾多濃抹的紅塵

求一知己，總是輾轉百回

聚散離合如花開花落

不怨短暫，不為盛開，只為寂靜的守候

因你

記得昨夜飄過細雨

思 念

時間，在苔蘚上滑倒

相伴青石長臥

望著過去，被歲月的塵土掩埋

莪蒿長高了

一顆散落的種子

我的思念

棲息在遠方

時光的細流

依偎著那塊青石

——無名的墓碑

慢慢削礪石沿的鋒芒

然后，變成一滴水

在此靜靜地干涸

羽毛飛渡

羽毛用輕微的身份

書寫自己的生活方式

拒絕冬眠

飛鳥在每一個季節里

展開每一片羽毛

輕輕接住陽光的笑容

風告訴你滑翔的方向

而很多時候，需要逆風而行

你承載生存接續的份量

有多少次摔落，就有多少次的飛

千百回轉身

沒有為你停留的云彩

唯有俯瞰

才會發現一片等候你的土地

今夜下著雨

今夜下著雨，星星收起飛翔的翅膀

像淋濕的鳥兒

躲進夜幕的后臺

雨一遍一遍沖洗空氣的塵土

夜，越來越純凈

帶濕的風，調深了黑色的濃度

夜，更近了，更寬了

它和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

每一棵樹，每一棵草緊緊相擁

和所有高貴的人、所有卑微的人熱烈擁抱

親密如一家

風中的雨絲，撥動飄逸的琴弦

彈奏著一首離散而又相聚的樂曲

飄蕩在屋檐下、在窗前、在心中

在遠處山間的小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