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曉雨
成長的自由,從頭開始
◎閆曉雨
好像每一次改變都是在向成長大步邁進。但少年啊,當你配合理發師佯裝大人模樣時,成長已經緊緊跟隨在你身后了。
高考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燙了卷發,并漂染上一層不那么正宗的小栗色。
聽說鎮上理發廳里的理發師都是從北京學成歸來,一時間,那兩家理發廳做出的發型,蛋卷頭、道姑頭、梨花燙,齊肩的內扣,外翹式荷葉頭,成為每個少女捧在心尖兒上的秘密花園。
我的高中是不允許燙發、染發的,連指甲都要接受檢查。學校入口處的宣傳欄里,張貼著男女各式的“模范發型”,每個周六下午都會有組成團的老師隨機出擊,檢查每個班級的不合格發型。
學校理發室就挨著醫務室,很多個被直接剪成“模范發型”的同學出門后幾乎都飛奔著跑出大家的視線,選擇去宿舍靜一靜。
我沒有那樣的膽子,從小到大,在學校里都是梳著規整的“三齊頭”。青春小說里,會把這種齊耳、齊脖、齊劉海兒的發型叫作“童花頭”,聽起來很有氣泡感。但一款發型跟隨一個人十余年,就算再喜歡,都膩了。那個時候,從學校門口書店借來的小說和漫畫里,總能看到女主穿著百褶裙,大眼睛,有一頭柔順的長發,或直如素尺,或彎如彩帶,那才是女孩從純真走向成熟應該有的樣子呀—我在心里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去燙個時髦的發型。
說到燙發,還有個有意思的小插曲。
那一年,我的好朋友聶小姐說她想留長發,燙個“大菠蘿”。我的腦海中就浮現出菠蘿表層密集鱗片的樣子,有點像《西游記》里的佛祖,不由感慨她那異于常人的勇氣……許多年后,我才知道人家說的原來是“大波浪”。
騷動不安的心總是相似,無奈時間的進度條卻不由我們控制。
我曾經試探著把想燙頭發這個心愿婉轉表達給我媽,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強烈反對。在她看來,那個時期的女孩就應該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打扮這種華而不實的事情,只會讓我分心。轉眼看到我落寞的表情,大概又是不忍心潑太多冷水,索性許下諾言,等高考完,會從頭到腳把自由還給我。
是燙成仙女還是炸成妖怪,她都不會再有任何干涉。
在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的時候,我總是一邊抄寫著數學題的公式答案,一邊幻想著告別。夏天來得很快,我們收起試卷脫下校服,站在主樓的陽臺上瞇起眼睛興奮而不舍地告別,告別我們最好,也是最丑的時代。
我帶著忐忑跑回家里,等著我媽兌現她的承諾。我一直想去同學們常去的理發店做頭發,而且我堅信,只有那里做的頭發最適合成人禮。在聽完我急切的訴求后,我媽說:“不就是燙個頭發嘛,去哪家不都一樣,我帶你去張阿姨那里燙吧。”張阿姨是我媽的老朋友了,她的理發店名叫“藍夢發廊”,一個帶著80年代迷幻金屬感的非主流名字。
可惜,這家發廊的生意一直不好,學生們都不太喜歡沉悶的發型師,以及無論做什么發型最終都能做成同一個發型的老氣橫秋。
我媽給出兩個選擇,要么不燙,要么去張阿姨那里燙。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我很沒骨氣地選擇了后者。事實證明,當我看著鏡子里那個和韓劇里的歐巴桑差不多的發型時,整個人都崩潰了。
高考都沒讓我崩潰,那個發型竟瞬間讓我的世界土崩瓦解。回家的路上,我黑著臉不和母親說話,她倒先開了口,“你為什么想燙頭發?”
我答,因為燙頭發是長大的標志,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笑著說:“當你不再佯裝大人、不再期望成為大人的時候,就真的長大了。”我承認,此刻坐在這里,懷念起當年那個三齊頭少女的時候,我媽說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