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在 吹

◆◇齊宗弟

風 在 吹

◆◇齊宗弟

春 早

太陽退去 退進夜的骨骼

一只手攥緊衣領(lǐng)

一只手擦去眼角沙塵

最后的一點點光在隱蔽的角落

找到去年殘存的花瓣

無法辨別的顏色

足以讓一個人寢食難安

絢麗的燈光看得久了也是倦的

前邊的路口 三十年前有一個人

喊過你的名字

進入三月 你夢中的牡丹

正在萌芽

風 在 吹

在安匠屯的街頭 風從南刮來

為我梳理凌亂的頭發(fā)

最好也能撫平我的滄桑

為我起一個新的名字

在這里 我試圖找尋玄燁的馬匹

蹄聲如鐵 至今疼在我的胸口

那么多的帝王從這里走過的時候

不會想到若干年后的黃昏

我在這里徘徊

匆匆的人們退去了

他們忽視了我的存在

其實 我發(fā)現(xiàn)我的影子不見了

在風里 我看見了一粒塵埃

依 靠

你的依靠必定也是我的依靠

就像一朵花開了

另一朵也一定能開

我站立著 像樹木一樣筆挺

三月靠在我的身體

風和陽光也就靠在了三月之上

不是我暖了季節(jié)就是季節(jié)暖了我

流浪的漢子 依矮墻而臥

他睡的姿勢不再是一片飄零的葉子

正午 精準的太陽沒有私心和偏見

夢里只有花香

你是我的兄弟 前世就是

事 實

抬頭 天空比剛才藍了一點兒

去年失散的那只鳥 還沒回來

一株杏樹 滿目愁容

零星的花蕾 暗藏香氣

退去了溫度的房屋 炊煙已散盡

黑漆漆的屋檐 半個燕巢

山墻上掛著一把鐮刀 鋤和草帽

還有一根朽了的麻繩

像日子 掛在那里

就像整個冬季的北方

靠院墻的地方 沒了輪子的木車

趴著 我想象這就是一匹累死的老馬

我不敢出聲 我必須尊重往生的一切

哪怕是瓦楞上的一棵枯草

三天后 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穿杏花色裙子的女孩

輕輕打開房門 慢慢地飛起來

飛得很高 去年的那只鳥

就跟在她的身后

三十三年

油燈的微光輕而易舉就溜走了

在我的耳邊僅留下了一縷白色的頭發(fā)

我沒能撿起一片散落的時間

黃昏 掩藏了水面下深陷著的波瀾

馬圈子村 其實沒有馬

幾只閑散的雞 認真地尋找草籽

樣子還是曾經(jīng)的樣子 幾經(jīng)輪回

我轉(zhuǎn)過身 就像母親年輕時

翻過的一頁課本

春分時刻

煙囪 被風抽掉了筋骨

炊煙向上 看早晨飄過頭頂

把短暫的靜截取成文字

一行回歸樹上

一行回歸于心

紅磚青瓦 心思放低姿態(tài)

三月將山路帶進墓地的樹林

日子被固定 柔弱似花

一口老井 背陰處

堅守高貴的沉默

我曾經(jīng)來過 還會再來

過客也無法逃避草綠和花香

從這里通往懺悔是便捷的

或許還能回到前朝的某一個春天

夕陽之下 把酒吟詩

掙 扎

空氣破碎 陽光到處尋找出路

樹木與草中間 一條魚左右為難

黑與白 冷與暖 上與下

讓一只烏鴉無喜無悲

面臨如此強大的春天

我比一張紙還薄 存不住呼吸

堅硬的血隨時可以制造傷口和動蕩

雙手在胸口之上保護自己的名字

寒流不肯退去 杏花等待

失去耐心的牛一聲比一聲遼闊

此時 大地上的光芒是個失敗的風箏

雷聲還遠 雨似乎更遠

熬過了一個冬天的柳樹 很低調(diào)

不像一棵草 掙扎著等待返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