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賈尼·羅大里/文 李婧敬/譯
隱身小托尼歷險記
●[意]賈尼·羅大里/文 李婧敬/譯
“黑白!黑白!是我,小托尼!”
黑白沒有轉身,只是撓了撓胳膊,他生氣地想可能是一只虱子跳到了他的身上。可有誰會把虱子帶到學校里來呢?
“黑白!你聽不見我說話嗎?你看不見我,可你總該聽得見我說話吧!你知道自從我隱身以后,在我身上發生了多少事情!”小托尼跑到朋友身邊,一只腳踩在人行道上,另一只腳則踩在鋪路的瀝青上,他以一種非常好笑的方式像個跛子一樣走著,不停地說啊說……可黑白根本不理睬他。

“夠了,別假裝聽不見了!你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生我的氣了嗎?我告訴你,你聽我說呀!”他有些氣急敗壞地想讓朋友聽見他的聲音,結果朝著黑白的脊背給了他一拳。
黑白向前方摔下去。他像一只貓一樣伸出了雙手才沒有摔傷。
“真奇怪,”黑白心想,“我應該是被什么東西絆住了腳,但為什么我什么障礙物也沒看到呢?”他爬了起來,拍了拍外衣上的灰塵,繼續朝前走,只是放慢了速度,改變了步伐。
小托尼的心都要哭出來了,他壓著眼里的淚水,跟在黑白后面。
“隱身有什么意思呢?”他痛苦而迷茫地想著,“唉,連跟自己的好朋友說話都不行了,有什么意思呢?我煩死了。我想讓人看見,我想和其他人一樣。我想要黑白打我幾拳,踢我兩腳,就像前天那樣……”
此刻,黑白已經走到了家門口。他沒有轉過身和小托尼告別,直接走進了大門,因為他不知道此刻還有一個人希望他能跟自己告別,哪怕扮一個吐舌頭的鬼臉也好。小托尼僵僵地站在那里,如此的孤獨,讓人覺得可憐。
他像一個乞丐一樣蹲在了人行道上。他很想向行人伸出手去:
“讓我變成像你們一樣吧!別丟下我一個人!”
可又有誰能看見他伸出去乞求的手呢?連街邊的櫥窗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他試著去照了照,但是里面沒有他的映象。
突然,一個更可怕的念頭讓他嚇了一跳:
“那在家里呢?我在媽媽面前也會隱身嗎?她會沒法兒像平時一樣擁抱我、摸我的頭發,或者是拍拍我的腦袋嗎?”
整個上午,他都沒想到過媽媽。作為一個隱身的孩子,他可以玩很多惡作劇,這短暫的快樂,讓他把媽媽拋到了九霄云外。他朝家里跑去,心臟在胸口猛烈地跳動著,好似一面報喪的鼓,他每走一步,便在心里大喊著:“媽媽!媽媽!”
媽媽正倚在窗臺上,很快就能看見她那張夾在兩只花盆之間的焦急的臉。這會兒她應該是趴在窗口看看路上是不是有小托尼,或許,還在沖他大叫:“快點!你回來晚了。你還在路上溜達……你從來就不會想到面條是會涼的,然后你會說面條黏得像糨糊一樣,不想吃了……”
“媽媽!”小托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用盡了全身力氣大聲喊道,“媽媽,我在這里!”
然而媽媽繼續朝路的另一頭望過去。
“媽媽,你看著我呀!你等等我,媽媽,我現在就回來。我會跑上樓梯。要是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如閃電一般跑進了房間。爸爸早就坐在了桌前,把報紙靠在礦泉水瓶子上。他抬起頭咕噥道:
“起風了吧?聽聽門的響聲。”
小托尼站在爸爸身邊,又累又怕,氣喘吁吁,但是爸爸的目光就像穿過一片玻璃一樣穿過了他的身體,又落在了報紙上。媽媽離開了窗臺。
“還沒看見他。會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呢?”
“你覺得會出什么事呢?”爸爸嘟囔著,“他們肯定是拿著個空罐子踢球賽了。反正買鞋的錢又不用他來掏。你坐下來,吃飯吧。他回來時我跟他算賬——還有你,把手從盤子里拿開!我跟你說過一百遍了,面條不是用手抓著吃的。”
這最后一句話是對小托尼的弟弟——阿爾貝托說的。
“可叉子插不上面條。我不會。”
“你應該學會用正常的方式吃飯。”
“可是小托尼也用手抓呀。再說,你們為什么不煮些通心粉代替面條呢?”
“閉嘴!給我安靜地吃飯!我的兒子居然還像在餐館里一樣點起菜來了。”
阿爾貝托不說話了。今天可不是跟爸爸頂嘴的好日子。盡管如此,小托尼還是笑了。他是多么愛爸爸呀!即使是他嚴厲粗魯的時候,即使是他張嘴就罵人的時候。他走近了爸爸,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爸爸繼續吃著。
“怎么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呢?”小托尼自問道,“我得制造點信號。比如打翻一杯水,或者寫個小紙條什么的。不過這太讓他們受驚了。媽媽肯定會被嚇壞的。我倒是可以敲敲桌子或墻壁,要么就用餐刀敲一下玻璃杯……嗯,現在他們將要看到刀子自己在玻璃杯邊上立起來……”
不過,這個想法確實很有吸引力。他小心地拿起一把餐刀,在阿爾貝托的玻璃杯上敲了敲,發出了“叮叮”兩聲,像一只小鈴鐺。
“阿爾貝托,別玩杯子。”媽媽說。
“可我沒碰杯子!”
“別說謊了。”
“媽媽,我沒碰那杯子。你看!”他伸出手來證實他的無辜。
“阿爾貝托,我沒興趣開玩笑。”媽媽疲憊地說。
每過一分鐘,她的目光就要滑到鐘擺上一次。
已經一點一刻了,小托尼從來沒有遲到過這么久。
“你們想想辦法呀!”小托尼想大喊一聲,“想想辦法,幫幫我!”
他在餐廳里走來走去,然后走出了走廊,孤獨的感覺立刻像鉛布一樣壓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感到熱熱的、咸咸的。可憐的隱身小托尼呀!幾個小時前,當他在教室里發覺老師看不見自己,也就不能向自己提問的時候是多么快樂。現在他倒是情愿被提問,拿一個四分,然后帶著作業本上難看的分數回到家里。
“我在這里待不下去了,”他心想,“我要到樓下的院子里去。”
小區里所有的孩子都把吃飯當成一項最枯燥的任務,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飯,到樓下院子里活動活動腿腳。他們玩不成什么像樣的游戲,因為小院里是不允許嬉鬧的。那位看門的人盡管心腸不錯,卻不會為了這世界上的任何原因而違背這條原則。
院子的中央長著一棵松樹,它還穿著一只木鞋——那是圍繞著它的一個圓形花壇,顯然,那里面是禁止踩踏的。但小托尼走了進去,背靠著樹干,坐在了由干松針鋪成的厚厚的“地毯”上。
“看門的人是看不見我的。我好歹還有這點安慰。”他漫不經心地捧起了一捧松針,又放在膝蓋上讓它們滑落下去。他聽得見其他孩子的打鬧聲,看見他們在興奮地玩耍,時而跑散,時而又聚攏。
“他們真幸福,”小托尼心想,“他們真幸運!他們可以互相看見對方的臉,可以朝對方微笑。他們可以搭著肩膀一起聊天。如果愿意的話,他們還可以吵吵嘴,然后又和好。”
此刻,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在他看來是多么重要呀!
那朋友呢?他從來沒有覺得有朋友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我現在知道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是什么了,”小托尼對自己說,“顯然不是在學校得一個四分,也不是貧窮,因為窮人之間也可以互相幫助。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就是孤獨。如果你孤立無援,那就什么也做不了。有了其他人的幫助,你才能感覺到幸福:朋友、媽媽、同學、老師,總之,所有的人。”
看到小托尼有如此復雜的思想,你們可千萬不要驚訝,要記住這些是一個隱身的孩子的想法,而你們從來沒有隱過身。這是一些不可名狀的黑色想法,就像那些不吉利的鳥一樣黑。小托尼甚至能夠看到它們——那些黑得好似烏鴉的思緒——在周圍盤旋著。
就在他苦悶不已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你知道不許待在花壇里嗎?要是讓看門的人看見的話,他肯定會狠狠地罵你一頓的。”
小托尼并沒有馬上回頭。

“她是在說我嗎?”他心想,“她不能和我說話,沒有人能看見我。”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這一次,小托尼回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圍著一條紅色大圍巾的小女孩正直視著他的雙眼,就好像她能看見他。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小托尼細聲細氣地問道。
“不是你又能是誰呢?”小女孩笑了,把她的兩條黑辮子甩到了肩膀后面,“那里只有你一個人,你知道是不允許待在那里的。”
“看門的人看不見我。”小托尼回答。
“說得不錯,不過我看見你了。那樹干的確能遮擋住你身體的一部分,不過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小女孩繞著花壇走,來到了他的正前方。
“還不出來?你可真膽大。弄得我都想進去了。不過也是,看門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樣呢?他會罵我幾句,不過如此。那時我再跳出去,然后一切都沒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托尼。”
“我叫保拉。我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 但我還不認識一個人。我住在5樓,你呢?”
“2樓。”
小托尼和她說話的時候心驚膽戰,就好像害怕這個小女孩會跑掉一樣。這是他隱身以來第一次和人交談。
“你能看見我嗎?”他試探地問道。
“當然了,”保拉繼續笑著,“我又不是瞎子。我當然能看到你了。我看你一個人待在這里,沒有和其他人一塊玩。難道連你也不認識他們嗎?”
此刻,各種想法像脫韁的馬一樣在小托尼腦子里飛速盤旋著。
“如果保拉能看得見我,”他心想,“那我就不再是隱身的了。我變得和其他人一樣了。或者是只有她才能看見我?為什么呢?難道說保拉能看得見我而其他人就不能?我得試一試。”
(未完待續)
(選自《隱身小托尼歷險記》,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稍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