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路上沒有麻醉藥怎么動手術
長征路上在山西發生的一次戰斗中,一顆子彈擊中鐘明的左眼角,并從頭頂穿射而出。在無麻醉的情況下,他接受了手術,在太平間里三進三出,幾次差點被埋掉,最終頑強地活了下來。這樣的情況1000個人也難幸存一個,醫生都說這簡直是個奇跡。
“長征本來不叫長征,叫戰略轉移。”鐘明回憶當年的崢嶸歲月說道。
1916年1月,鐘明出生于于都縣銀坑鎮一個普通百姓家庭,1932年4月,他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年僅16歲的他第一次接受了“為共產主義奮斗到底”的思想洗禮。
1933年,身為團員的鐘明帶領幾名同齡人報名參加了紅軍。“當時,家里很反對,因為我是獨子。那時,我耐心做父母的思想工作,把‘只有跟共產黨走,才有出路’的道理跟父母講通了。最后,他們終于同意了。”
1933年2月,鐘明帶著8名同鄉到紅三軍團六師衛生隊參軍,由于生病,進入第三后方醫院治療。病好后,醫院見鐘明能吃苦,又肯學習,就把他留了下來。他先后在中央蘇區6師衛生隊當過衛生員、衛生班長,后到紅1軍團后方醫院當護士。至今,鐘明還能唱出那時學的藥訣:“碳酸氧酸水氧酸,阿司匹林配格林酸,預備軟膏消毒殺菌、治腐防腐。”
他表示,第五次反“圍剿”時,紅軍改變了策略,變成了單純的軍事防御,敵人在裝備上又占有很大的優勢。
1934年4月,蔣介石集中11個師進攻中央蘇區的門戶廣昌。李德不顧敵強我弱的現實,要死保廣昌。于是,一場堡壘對堡壘、陣地對陣地的“正規戰”開始了。
“第五次‘反圍剿’中,廣昌失守直接導致了后來的戰略轉移,那次戰役中,我就在廣昌前線的醫治所里做衛生員。”鐘明說:“太困難了,因為敵人封鎖,我們沒有藥。前線抬下來那么多傷員,只好用淡鹽水洗擦傷創,而鹽也是最匱乏的物資之一!”開始一塊大洋可以買二兩鹽,后來8塊大洋也買不到一兩鹽了。
“棉花、紗布、繃帶也不夠用,一用完就丟進鍋里煮,曬干了再蒸,消毒后再用。直到棉花用成坨,紗布、繃帶用成線。”廣昌失守前夕,鐘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奮力搶救傷員,對戰爭的慘烈有了更深的感受。
隨著蘇區面積的日益減小,紅軍不得不準備遠征。

鐘明激情地講述了紅軍開始長征渡河的情景,他說:“于都河寬600米,水深1-3米。過河要搭浮橋,當地老百姓把木板、門板貢獻出來,一位老人把自己的棺材獻了出來
轉移的信號早已發出。1934年5月,紅軍開始了規模空前的“擴紅”運動,要“擴大鐵的紅軍100萬”。從糧食、衣服到子彈殼,都在大力收集之列。第七軍團和第六軍團分別于7月、8月向東、西兩路出征。
或許,于都的鄉親們也意識到紅軍這次的離開不同尋常。“家家都給紅軍打草鞋、捐糧食,為了搭浮橋,有的把家里的門板全拆了。”鐘明說。
1934年10月16日至19日傍晚,中央紅軍一、三、五、八、九軍團,先后從梓山鄉的山峰壩,縣城的南門、西門,羅坳鄉的孟口、鯉魚、石尾和靖石鄉的漁翁埠條渡口渡過于都河開始長征。
“我是和毛主席同一天過河的。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一去就是二萬五千里的長征。”鐘明說,自己的家就在于都,但因為忙著安置傷員,領取糧食、子彈等物資,始終也沒抽出時間回去一趟。
從10月12日離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首都瑞金以來,小小的于都城大軍云集。鐘明和戰友們一直忙著把大量傷員托付給老鄉們。
“安置了6000多名傷員。”鐘明說,幾乎每個老鄉家里都安置了傷員,有一家甚至安置了7位傷員。
從10月16日開始,各路紅軍開始從于都的8個渡口開始渡江。糧食、衣服、草鞋都領足了,空了好久的子彈袋幾個月來頭一次裝得滿滿的。鐘明回憶說:“各種工廠設備、印鈔機、發動機……就像整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都要搬走一樣。”
成立于1931年深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確實要搬走了。自從李德掌握了紅軍的指揮權,并在第五次反“圍剿”戰斗中堅持打“正規戰”以來,紅軍就一敗再敗,最終到了無法立足的地步。
夾雜在8.6萬人的大軍中,鐘明黯然告別了自己曾浴血捍衛過的紅色故土,告別了長眠在這片熱土上的戰友,踏上了生死難卜的征程。
長征開始后,他與戰友們是在烏江過的年,但不記得是春節還是元旦了,此后部隊開始精簡、合并,撤銷了一些部門。
由于是衛生員,他在長征初期主要負責搶治傷病員,沒有直接參加戰斗,他的首次作戰便是在遵義。
1935年1月,紅軍占領遵義后,上級要求紅4連迅速占領遵義城外一座山的制高點,這座山被黔軍占領著。
100米、80米、50米、30米……當紅四連的一百多名戰士接近山頭約20米時,劉連長一聲令下:“打!”鐘明和其他戰友們幾乎在同一瞬間,扣響了扳機。山頭上的黔軍發出一陣慘叫聲。與此同時,鐘明和戰友們一躍而起,端起亮晃晃的刺刀,朝敵群沖去。短兵相接,黔軍紛紛潰逃。紅4連占領了這座山頭,鐘明的槍管里還剩一發子彈!
鐘老回憶說,長征途中,紅軍的彈藥極其匱乏。有的部隊不得不規定,每次戰斗每人只許用三發子彈,而且還不能全部用完,要留一發備用。
“因此,我們一般是打一槍,就往上沖,臨近時,再開一槍,然后,就肉搏。如果有誰在一次戰斗中把子彈打完,要受處罰。所以,紅軍戰士基本都是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鐘明回憶,長征中,紅軍中的子彈分兩種,一種是尖頭子彈,是從敵人手中繳獲的,這種子彈質量好,一般要交給機槍手用。另一種是圓頭子彈,是從蘇區彈藥廠生產的,有時連50米都打不到。“這種子彈里,裝的是土火藥,彈頭也不是銅的——蘇區非常缺銅,而是錫的,因為大余縣有一個錫礦。但是,錫比較輕,所以做彈頭,既打不遠,也打不準。”
1936年4月,東渡黃河在山西發生的一次戰斗讓鐘明終生難忘,因為那次打仗差點要了他的命。
鐘明所在的紅一方面軍與劉志丹的紅二十八軍一起參加了這次戰斗。“戰斗發生在一個叫郭家莊的地方,敵人是山西閻錫山的部隊,開始他們只有四五個團的兵力。”鐘明說,“部隊想消滅這幾個團以攻打太原,后來蔣介石調了十幾個團的兵力來增援,部隊被敵人包圍了,只有一個出口可以突圍。”
那次戰斗持續了兩三天,“劉志丹就是在那次戰斗中犧牲的。”鐘明說。
他與戰友們往山下沖鋒,突然,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左眼角,并從頭頂穿射而出,他當即昏迷,倒在地上的他在迷糊中看到地上一大攤鮮血,還有腦漿。
“后來,我通過戰友才知道那次戰斗后來的情況。”當時連長吼道,無論是死是活,快把鐘明抬回去。軍醫檢查后說:“頭上有碎骨,不取出來隨時有生命危險。”但當時藥品匱乏,連麻醉藥都沒有,鐘明只能強忍劇痛接受手術。
后來戰友告訴鐘明,他曾死了3次,在太平間里三進三出,幾次差點將他埋掉,“醫生都說那簡直是個奇跡”。鐘明說,“這樣的情況1000個人也難幸存一個。”后來他右半身還癱瘓了一年,起初被評為特等傷殘軍人,傷好后,再被評為二等乙級傷殘軍人,至今頭頂上有一處沒有頭發。
除此之外,鐘明還有許多“傳奇”:“有一次是夜行軍時從懸崖掉入河里,好在那河已枯,河底都是軟沙;還有一次,炸彈投在我埋伏的地方,當時以為完蛋了,不料炸開在我身上的是一大塊土,我就對自己說,好吧,還能活著,繼續戰斗。”
(《解放軍報》2017.7.14、《贛州晚報》2011.11.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