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詩虔近作

◆◇ 應詩虔

應詩虔近作

◆◇ 應詩虔

走在逢源雙橋上

一座橋分了兩條路

我們有了各自的走法

橋下的水，流走的時候

試圖帶著我的影子一起離開

影子和身體完成一次分離

受過洗禮的影子，在水里飄蕩

還是一樣黑

身體在橋上鎮定

所站的階梯高度，是漲起了的洪水

自我滿足

她們對立起來，互相猜測

這似乎是兩個有著不同信仰的人

抵觸并排斥著命運將她們拴在一起變成同一個人

在這里，時間會往回走

兩鬢長出白發，人就成了舊事物

青石板有了苔蘚的依附

身后的路就成了過去

風雨跌跌打打，敬畏水泥里每一塊磚

咯咯作響的關節有泰山之力的沉默

馬頭墻，青石板，小木屋

都是水上的浮生物

院子里有廢棄的竹躺椅

我能想到一張仁慈的面孔

似睡非睡

像做夢一般游離在手中暗淡的黑白照上

那一刻，所有發生過的故事又多了幾聲嘆息

人過而立

一路自駕過來。烏鎮東柵

石橋，雨巷，油紙傘

濃稠的時光味道

聯結過去的生活，水流從未改變方向

故作遺忘的搖櫓聲，水面上還有它的傳說

站在河汊上

我也曾目光堅定，孤立，空蕩

多少年了

我總想把彎彎的小巷，里弄

走成直的

人群中逆向而行，直到腳跟磨出了血

我開始理解，那些起初有信仰的人

經過一番的疼痛使然

更愿意跟在隊伍后面，參與捷徑

她們現在的擔憂，將一一兌現

40幾歲的她們，在討論女人的絕經

女人過了50歲，就像初冬的樹葉

泛黃，葉面上還留有幾處蟲咬的黑洞

缺陷，布滿斑點

易碎的顫栗，

在樹枝上垂危。用不了多久

時間的操控會征服她們

盡管她們現在急于喝紅棗、枸杞、當歸茶

她們開始抱怨：為什么男人50幾歲

就像回暖的春天，鮮花綻放

她們深知——

枯竭的水源

是自己的墓穴。

時間在他的體內留下了壺穴

站在山腳下，抬頭能看到最高峰頂

一群一群的流云

學會了飛鳥一樣的蹤跡

時間給我們遺留下了什么

這座山，腹背受敵

寒風，暴雨，冰雪，霜凍

可以從任何方向進攻

它無動于衷地立在那兒

牙關緊閉。我想

他肯定有過愛情

當一個男人會把眼淚激流旋沖

刻骨的壺穴，是他越陷越深的軟肋

雪 人

他們把雪堆成了雪人

給了他像樣的鼻子，眼睛，嘴

它開始像個人一樣站立

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

除了一根胡蘿卜

兩塊小石頭和一根破樹枝

完全是一灘水

魚在水里游，我們是旁觀者

魚在我們的影子里

掀動沉入水底的樹葉，蕩起波紋

一條魚曾努力尋找另一條魚

直到身體發出一個聲音

像心，在心里破碎

漸漸的，我們彼此的影子平靜下來

走在陳山古道

山上的土，沿水流下滑

它開始學會遺失，最終在水里沉淀

它早已不是塵土

山腳下，方方正正的禪寺

香火不斷。當一個人的名字成為一座村莊的名字

我就朝歷史的反方向走

天空的流云有自身的沉重，孤單的事物

在時間里流動，霧霾高過山頂時候

隱沒的不止是周邊的村莊，還有整座城

稻 草 人

風停下，白云就不走了

它們羨慕麥地上的稻草人

它兩手伸直，雙腳

埋進麥堆，安穩的樣子

稻草人厭倦了自己僵硬的姿勢

它想看清楚

身后的白云，向一大片廣闊奔去

它的四肢麻木了

甚至是對它的膝蓋

失去了知覺，它在原地

清晰地回憶：

麻雀們把它身體上的破碎

裝飾著它們的滿足。

路 上

樹葉往下落。樹根往泥土更深處彌散

荊棘往荒蕪繁殖。

陽關道和獨木橋都在這片林子里呈現

人們習慣靠右走

人來人往，界線明顯

有人在林子里繞圈子

有人在林子里使用地圖

有人選擇半山腰折回

有人選擇不到山頂非好漢

而此刻登上銅鈴山的路

總是能喚起我們為尋找出路

似曾相識的經歷

努力和無盡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