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圖/趙獻超
古“陶倉”的機巧
文 圖/趙獻超

官莊墓地出土的陶倉(樓)
漢代人喜歡隨葬陶質糧倉,期盼著在另一個世界也能豐衣足食。為了便于存取和管理糧食,現實的倉庫門上會裝置怎樣的特殊“機關”?河南輝縣市出土的一件陶倉給了我們一探究竟的驚喜。
在改革開放后出生的幾代人中,很少再有起“滿倉”“滿囤”這類名字的了,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溫飽終于不再成為一個普遍的社會問題。但是,在漫長的人類歷史長河中,“吃飽飯”一直是大多數人一生中孜孜以求的事情,“手里有糧,心里不慌”,進而才能做到“腳踏實地,喜氣洋洋”。
糧食一般儲存在倉里,這是從古至今一以貫之的做法。按糧食存放高度和平面形態的不同,糧倉又可細分為在地下的“窖”、圓形的“囷”,方形的“倉”或“廩”。至于倉和廩的區別,《文選》中稱“谷藏曰倉,米藏曰廩”,也就是說倉里儲藏的是未舂之米,廩里安放的是已舂之米,一個帶皮,一個經過精加工。精米對存儲條件要求高一些,廩的構筑也更講究些,但是作為糧倉的統稱,倉與廩往往通用。
在已發現的漢代模型明器中,倉是一個重要類型,而其他類型的模型明器可能也部分具備“倉”的功能,所以有學者以“陶倉樓”之名泛指陶倉和帶倉的陶樓,其高者可達七層,甚至有“帶院落陶倉樓”“連閣式陶倉樓”等特殊類型,功能已遠超出儲糧。

陶倉立面摹本

陶倉屋頂
安陽博物館“流過往事——南水北調中線工程河南段文物保護成果展”上展出有一件陶樓,可以算是一件純粹的陶倉模型。
該陶倉出土于河南輝縣市官莊墓地,平面方形,平底。倉底部前后各有三個作蹲坐狀的熊形獸足,熊首與倉體貼合處有貼塑痕跡。在倉前面兩側的兩獸足內側旁邊各開一方孔,中間獸足的頂部亦開一方孔,三孔大小相若,僅中間的方孔因獸足的關系位置稍高。前檐下方也開有三個近方形的窗洞,窗洞上下陰刻有鋸齒紋的橫枋。在倉底方孔與窗洞之間連接有一條鋸齒紋的豎帶,豎帶間陰刻掛起的魚,兩條魚分別與自窗下橫枋伸出的魚嘴對吻。倉上刻魚,大概是對“連年有余”的美好向往。倉體上層的中間兩個區塊左右對稱地陰刻有直線、由斜線組成的對頂三角紋以及小圓圈,除此外都是陰刻波浪紋,大概描述的是水生環境,應該是對“連年有余”愿望的強化。該陶倉的屋頂為兩面坡式的懸山頂,前后檐各有筒瓦九壟,端頭封以圓形瓦當,兩垂脊做成三壟筒瓦相疊的形式,正脊則做成六壟筒瓦層疊的形式,這種以多層筒瓦相疊做脊的做法在同期的建筑形式里尚不多見。

陶倉中部貼塑的“機關”

這座陶倉的獨特之處是,它具備了目前已報道的其他陶倉或陶倉樓所沒有出現的特征:倉上“機關”。這是一組構造,上下各為一齒輪旋鈕,中部則為兩端有矩形突起的豎長條狀結構。旋鈕頗似齒輪構件和橫向銷釘組合,而中部的豎長條狀結構則像方盒子,盒子內的結構留給我們無限的想象空間。
關于該“機關”的使用方法,我們不妨看一下洛陽東周王城糧倉遺址出土的一組銅齒輪和銅鉤卡。這是一套“棘輪”構造,它可以保證齒輪向一個方向正常轉動,在反方向產生制動。如此精密的機械構件發現于戰國時期的糧倉遺址,晚于戰國的漢代糧倉上應用類似的機械構件應該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看起來相當復雜的“機關”應當在存、取糧食中起著重要作用。倉身上部的窗洞作為糧食的入倉口和通風口,可以在糧食入倉之后,通過倉身中部的機巧構件實現窗門的啟閉;倉身底部的三個小方孔則應該是出糧口,在糧食取用過程中,同樣可以通過機巧構件實現出糧口的自由開合。這樣,以往認為的漢代陶倉底部的小孔是通風口的觀點則需要重新審視。因為一方面,倉體上開洞可能造成糧食外流;另一方面,文獻記載:“廒底必須鋪板,板下空隙尺余,留為氣洞,俾其有風透入,始免潮濕上蒸谷石,始可見貯”(乾隆三年孫楷奏折《為預籌貯積由》),可以確定所謂“氣洞”是指底板下的空隙,并不是在倉體上留出孔洞。
(作者為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