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種菜

◆◇謝帆云

我在網上種菜

◆◇謝帆云

陽光正在網上照耀大地

陽光正在網上照耀大地，

虛擬的國度，多少人在放牧、種植，

有關部門通知，因為老少咸宜，

所以要注意休息，登陸也要實行實名制。

這使我又驚又喜：

在開心農場，我實實在在是個千萬富翁，

如果實名上網，是否意味著

我有資格以富人的姿態生活在人世？

比如我的兩套房子，雞窩狗窩，

是否也發證、也實名？

我的菜地一共有十八塊，

每一塊，雖然有時候只能種一棵白菜，

但確實種過十八棵棗樹十八棵梨樹十八棵枇杷！

我的牧場，可以養十頭大象藏十個山魈！

更要緊的是房子外邊，一套可以望見

無邊的水田和連綿的群山，

一套緊挨著天空一樣廣闊的草原，

有白鶴模擬云彩飛翔。

是否可以帶回人間？

我的朋友青藍格格,她的牧場

在陰山以北希拉穆仁草原，

過度的放牧使青草不敢高過牛羊，

家鄉雩山，兒時放牛的伙伴在梯田里

開始佝僂著身影。

現在，我的農場牧場土地肥沃百草豐茂，

他們見了我,會不會像閏土見了魯迅，

口稱“老爺”？

陽光在網上照耀大地，

多少人在虛擬的國度放牧、種植。

請原諒我這樣一個俗人，

原諒我內心深處小小的無恥。

六百六十根金條

我收獲了金子，六百六十根金子，

不是幻想，是園子里的金子樹，

今天到了收獲時節。

大年初一清晨，空氣是那樣的清新，

同往常一樣，我給麥子澆水，為玫瑰除草，

順手捉了菜蟲。通過一條秘密的小路，

我招呼了松鼠、花鹿、綿羊，

讓白鶴和白鷺飛上天空。

我甚至放走了一匹大老鼠，

小馬似的、人立而行的、背著一大袋物品的

老鼠。當然，這是因為捕鼠夾出了一些狀況，

一些我無法了解的狀況。

大年初一總有奇跡，回頭看金子樹，

金色的有星芒的花苞、血色的有蝶翅的葉子，

榕樹般高大的樹干給我安慰。

我忍不住輕聲呼喚，仿佛是上天有靈，

樹上突然就掛滿了金子！

黃澄澄的金子！迷人的金子！

親愛的金子！六百六十根，金子啊！

于是我打算今后只種金子,

對不起，麥子！

對不起，玫瑰！

對不起，白菜！

你們是不是可以去朋友們的園子？

我可以領你們去我朋友的園子！

倉庫在天上

草、花朵、果實，無一例外，

都緩緩地飛走，像是帶著相思。

我戴銀手套，一摘一棵樹，

一棵樹的果子飛走；

我戴金手套，一摘一片樹，

一片樹的果子飛走。

朋友們喜歡，尖叫、跺腳，

我知道，他們喜歡在天上交易。

而我一直不明白：

除了太陽、月亮和星光，其他的

憑什么高懸在天穹之上？

怎么跟你說

怎么跟你說，這土地的神奇？

它那么窄，長35cm、寬30cm，0.00015畝，

比我的袓父，一個貧農的地還窄，

窄得只能擠下雙腳，

可在我眼中，卻實實在在一望無際！

怎么跟你說，我愛死這土地？

那被汗水泡酥泡松的顆粒，

那散發草根氣息的灰褐色，

夢一樣干凈！早出生100年

你也找不著這干凈！

怎么跟你說，我已是土地的主？

無論何時何地、風雨雪霜、

地震、海嘯，

說一串密碼，就能摸到我的土地，

摸到我的汗、我的血、我小小的悲歡。

怎么跟你說，我種下了今生的命？

當我把身體深深俯下，

扯出土地的光線，

那消失的森林、草地，

星光下的白鶴、花鹿，將一一重現。

（選自詩集《雩山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