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師范大學 江西 南昌 330000)
當九兒隨著父親再次回到黎村,發現了與六兒感情已經發生變化,在六兒和小滿兒離開之后,九兒及時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展現出為合作化做出自己的貢獻積極向上的心態。但是接著又寫道:“愛情可以在莊嚴的工作里形成,也可以在童年式的嬉笑里形成。”①九兒心里惦記著六兒,靠回憶來支撐,使得九兒在后期的描寫中都是以失落的情緒進而展現出整個人物形象。九兒的愛情觀毫無疑問是當時主流的,然而,孫犁卻沒有給這個主流的愛情觀好的結果,卻以六兒和小滿兒的團圓為結局。
春兒在孫犁的筆下似乎化身為大地最忠誠的女兒,她“無私、富有愛心。書中寫道:“親愛的家鄉的土地……她們給了人們多少慰藉和恩情啊!看見她們,就看到你的美麗,也看到你的孕育的偉大和富庶了。”②但是在描寫芒種和春兒的愛情時,在主流意識形態下,采取了革命高于愛情的書寫模式。特別是二人深入革命事業之后,他們之間的情感卻似乎變得模糊起來。所以,春兒才會有一種失落的情感。“在戰爭的環境里,這種牽掛使她痛苦地感到:他和芒種的不分明的關系,是多么需要迅速地確定下來啊!”③
這種在主流意識形態下的愛情,注定艱辛曲折,孫犁也無法預測他們的未來。孫犁對這兩位積極投身革命事業的農村女性進行了光輝書寫,卻沒有給予她們愛情的美好未來,或許這正是在主流意識形態下的愛情觀——革命高于愛情。
小滿兒是我們很難用言語來表達我們對這個人物形象的復雜心態,復雜到究竟是無恥還是無邪,使得我們對這個女性形象充滿好奇。在村里宣傳婚姻法的時候這女孩子忽然積極起來策,從這里可以看出,小滿兒對婚姻法充滿希望,渴求婚姻法給她帶來自由。她也希望走上正常的婚姻道路,可以不受他人異樣的眼光和指責。然而這條路是走不通的,當村里想把問題引到檢查村里男女的關系上來,她就退出了,恢復了自己放蕩的生活。小滿兒對婚姻不滿的抗訴和對婚姻自由的向往,主流政策不讓她的婚姻自由,她只好走所謂另類的婚姻生活。
孫犁在《風云初記》中不帶任何階級偏見的寫俗兒的漂亮、干凈。對于這樣“壞女人”的私密空間,孫犁描寫成“它明亮,溫暖,充滿女人頭油香粉的氣味,”④俗兒的房間是充滿著性的誘惑、消磨革命意志的溫柔鄉。但是,孫犁在寫高慶山對俗兒房間的感受卻其“詆毀”:這個環境,對從雪山草地走過來的高慶山,非常生疏,他坐不下去,像叫毒氣熏著。”⑤這里明顯包含著兩重視角:孫犁視角和文中人物視角,俗兒所代表的世俗生活氣息是普通人所向往的,孫犁所持的是中立的態度,而高慶山的視角代表了主流政治。但是,這雙重視角的矛盾最終以俗兒與階級敵人的同流合污而成為革命的對象而結束。
孫犁在作品的內容選擇上與主流的鄉間倫理文化保持了一致,但是在小滿兒、俗兒人物形象的書寫上仍然保持了自己對生活的理解。或許正是這種對生活的感悟,才形成了孫犁獨特的文學氣質。
《鐵木前傳》中唯一的知識分子——省里來的干部。干部一直強調自己是來了解人的,而孫犁卻刻意模糊干部的年齡及相貌。這位干部初次見到小滿兒,看到的小滿兒并不像別人說的那樣不正經,“她的臉上的表情是純潔的,眼睛是天真的,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一點兒邪惡”。⑥這顯然包含著孫犁對主流文化傳統否定身體感性的不滿,孫犁是要肯定生命感性所具有的善和美。另外文中還著重描寫了小滿兒在干部面前對其精神苦難的哭訴和內心訴求的申述,是一個處于弱勢的鄉村婦女面對壓抑自己的時代所發出的不同聲音。孫犁以知識分子的視角向我們展示了最真實的鄉村。
作為一個年輕的縣長,是有著革命的理想和抗日的熱情,但作為一個青春的、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女性,她的生活和情感是死寂的。傳統婚姻使她感到孤獨,她暗戀著高慶山,但高慶山已有婚姻的現實,都注定了李佩鐘的愛情的無法實現。孫犁順應當時主流文化的價值觀,有意抑制對李佩鐘愛情生活的深入描繪,但實際上,從孫犁時隔八年重寫尾聲,也看出了孫犁對她的牽掛。知識分子李佩鐘的尷尬 ,也正是五六十年代知識分子包括體制內作家孫犁自己正遭遇言說困境的重要表征。從省里來的干部和李佩鐘的書寫中我們看到了孫犁先生作為一代知識分子內心充滿矛盾的革命情結,以及對在革命道路上的知識分子道路正確性的隱憂。
因身體的緣故,《鐵木前傳》和《風云初記》尾聲都是孫犁病愈之后才補上的。1962年孫犁大病“稍愈”時重寫《風云初記》的尾聲,以一段深情的文字表達了他十多年來對李佩鐘難以割舍的牽掛。《鐵木前傳》直至1956年夏,寫出一節文字僅有二、三百字的結局。從這兩部作品的尾聲可以看出孫犁的創作心態,他不愿意用虛假的感情來欺騙讀者。在規避現實的條件下,很隱晦的寫出自己的真實感受以及人性的掙扎之處。正如孫犁自己所言:“不能說一切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傳,但我的作品單薄,自傳的成分多”。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