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鄉明

遼寧/納蘭宇菲

月是故鄉明

遼寧/納蘭宇菲

今夜，我獨居一隅，久久不能入睡，站在陽臺上仰望滿天的星，仰望滿天星光里皎潔的月亮，突然想起一句話：

“月是故鄉明”。

月亮總是和故鄉緊密相連的，有一首詩這樣寫到：

月光溫柔地撫摸大地/我的心上/被織上一張銀色的網/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月亮與我這般地接近/比我的肉體/更加切近我的靈魂

今夜我不敢入睡/怕一進入夢里/便會憶起故鄉/那任滄桑雕琢的容顏

今夜我不敢入睡/怕夢里一見故鄉/蒼白的心忍不住脆弱/被滿面的淚痕灼傷

讀著這首詩，我的心一陣陣悸動，我又禁不住想起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币淮寺髁x的偉大詩人，終生寫詩無數。可是細細數來，他的經典之作無不與月亮有關，可以說月亮情懷滲透了李白的血脈。李白的摯友杜甫在《月夜憶舍弟》里也寫到，“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其實，月亮還是那個月亮，無論我們身在何處，她都高高地掛在天上，我們之所以產生“月是故鄉明”的感覺，不是因為月亮，而是因為腳下的大地。思鄉永遠是我們國人的溫暖情節，故土難離，落葉歸根都是我們傳統文化里積淀下來的底蘊。

記得讀高中時經常去馬友營新秋村同學家玩，同學的父親是小學老師，初次見到叔叔，覺得有一股儒雅的學者風氣撲面而來，叔叔戴著褐色寬邊眼鏡，手里拿著紙煙，悠然地吐著煙霧，談吐間總是面露微笑。我詫異地自忖，這就是朱自清的學者風范吧？叔叔對待他的一雙兒女要求極其嚴格，但是，唯獨對我總是懷著仁慈的友愛，這令我內心里倍感溫暖。我有時候甚至都會想，等我以后長大了，一定會像孝順父母一樣孝順叔叔的。晚飯的時候，叔叔總喜歡喝幾盞酒，每每這時候，叔叔也會給我們倒幾杯，讓我們陪他一起淺酌。第一次飲酒，覺得酒是辣的，一股熱流迅速順著喉嚨流到腹腔，然后一股股熱浪涌遍全身。席間，叔叔總會給我們講一些人生的哲理、處事的哲學，相比嬸娘做的飯菜，叔叔的這道精神食糧更貼近了我的心。飯后，叔叔小憩，我就和同學出去散步。院子里高大的垂柳在微風中搖曳著多情的身姿，我們穿過院落里的青石板小路，出得門來，一路向北，是村子后面的一條溪流，溪水潺潺流淌，叮叮咚咚的溪水聲更加襯托出了夜的寧靜和悠遠。走過小溪，是一片楊樹林，真的像《白楊禮贊》那里描繪的一樣，筆直的干，筆直的枝，一棵棵靜靜地站立著。我們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望著圓月，談著未來，談著理想。他說他一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闖一闖，游遍祖國的大好江山。

我問他：“外面的月亮也這么圓嗎？”他敲了一下我的頭，說：“傻瓜，天下的月亮一樣圓?！痹陴嵉脑鹿庀拢讞顦涓砂l著乳白的光，我想，這更像白樺林，讓我想起樸樹的歌內心里不知道怎么竟有些許的惆悵。

一晃讀大學了，大一的第一個學期他在湖南沒有回來，我帶著他的囑托去看望叔叔和嬸母。嬸母在馬路上接我，一見面我們就相擁哭泣，握著彼此的手，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叔叔不在家，第二天便從外地趕了回來。我們的話題都是圍繞著我的同學，他們說著不想念他，他不在家更省心，可我聽得出來，他們的言語里更多的是對他的思念，這也讓我內心里翻涌出無盡的苦澀。面對二老我百感交集，為了不給他們帶來不愉快，我準備告辭回家。辭行的那一刻，叔叔躺在炕上，用手絹蓋著臉，哽咽著說：“給你留的豬蹄你還沒有吃，怎么就舍得走?。　彼麄儗h在外地的兒子的思念擊垮了我本脆弱的心，我一刻也不敢停留，匆匆地逃離。在回家的客車上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想起孔子曾說過：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遠離的游子身上寄托了多少父母的牽掛和思念?。　懊髟虑Ю锛南嗨肌保昂Ｉ仙髟?，天涯共此時”，皎潔的月光還在，可是，思念的人卻遙不可及。

大學畢業了，他本來說好在南方讀書北方創業的，可是，因為愛情他選擇留在了南方，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無可厚非?？蓱z了一對思念兒子的父母。兒子有了孩子了，叔叔提前辦理了退休手續，和嬸母一起去南方給兒子看孩子。假日里，我曾和其他同學一起去我們曾留下美好回憶的同學家尋訪舊日的痕跡。房屋已經租賃給別人居住，滿屋混亂一點都沒有了昔日里的光影，我的心開始抽搐一樣地痛。再次見到叔叔的時候，是他們一家回來省親，叔叔特別地瘦，卻依然健談，可是他拉著我的手卻久久不能言語。同學喝了很多酒，倒在炕上便睡，那一夜，我破天荒地也喝了很多酒，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越喝我的頭腦越清醒，卻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心苦楚悲傷，那輪明月也在一片陰云里消退了光澤。

去年，叔叔突然因病辭世，臨終前的唯一愿望就是要把他的尸骨帶回家鄉安葬，叔叔的墳墓就修在他家對面南山上的一棵松樹下，站在那個高崗上，就能看到叔叔曾經的家園。我想，從今以后叔叔就可以長眠于家鄉，守候著生養自己的土地和家園，享受著家鄉永遠明亮的月光了。

張磊的《南山南》在我的耳邊響起：“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窮極一生 做不完一場夢……”聽著這首歌，我不禁淚流滿面，這次我用盡了一生的眼淚，終把故鄉的月亮洗得澄澈明亮。

我的故鄉，那個叫做北票的地方，雖然不及大城市的繁華，但是，卻永遠是我心里月亮最明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