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離開一個城市，卻不會 離開此生

◎江 城

我們會離開一個城市，卻不會 離開此生

◎江 城

下雨的夜晚，接到聚會的邀請。我不喜歡聚會，但不曾想，是一場告別的相聚。告別我來鄭州后認識的那位唯一工作之外的朋友。我們其實交往并不多，但你知道，人在成年后生長的友誼，有一個便是一個。

有父母在這座城市。父母在，不遠游！

然而，大多數同齡人，不都是在成年后去往沒有父母在的遠方了嗎？他只不過是晚了些。他只不過是起點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都市。

賣掉房屋。行李打包。從決定到發生，連自己都沒有反應的時間。我們舉起酒杯時，寄出的行李距離它將要去往的城市，恐怕已經不到一半的路程了。

他沒說太多離開的原因，但是掩飾不了的憂郁神情多少透露了些不舍與失落。大概這座城市終究無法承載他的未來吧。

我認識他的這些年，他家境富裕。

但是，他也頻繁地換工作，換行業，甚至換所謂夢想。說到底還是生存的困境。萬貫家財可以讓任何人吃飽飯，卻給不了每一個男人自尊自立與心安理得。

他也努力，只不過似乎還是因為意識到要靠自己、要自己努力晚了些，生存的技能稍顯匱乏，而年齡又不等人、煙火生活不等人，所以總不免有些急功近利。人越是急于找路，往往也越容易迷失吧？他終究沒能在這個城市找到屬于自己的未來，于是倦了，想到離開，而自尊又讓他迫不及待。多少有些逃離的意味。

讓人不免唏噓。原本生長于這座城市，不曾想，卻會在將近而立之年決絕離開。

一個人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舍棄眼前的這份工作，我與這座城市有何關聯？沒有！若是沒有這份工作，我離開，可能會比那位朋友來得更干脆利落、了無牽掛。因為我在這座城市沒有根基，我對它沒有記憶，我甚至沒有完全認識它。

總有人說，你在這里找到你喜歡的事情，你長久地堅持一件事，你們的事情做得很好，也讓自己的生存得以有所依靠，真好。然而，不會有一件事給人永遠的心安的。就像你的工作，要么有一天它淘汰你，要么有一天你淘汰它，要么有一天你們一起被淘汰。所以，焉知留下來的就是成功的圓滿的，焉知長久地把一件事做下去就是成功。

但要傷心嗎，氣餒嗎？不用。我相信，朋友離開，去往下一個城市，不會就從此躲進小樓成一統了，至少從它的名字叫北京可以尋見蛛絲馬跡。他依然會面臨生存的尊嚴，人生的困境，所以他在新的城市依然會繼續努力找新的事情做，繼續創建他想要的未來。就像我們這些從自己父母處告別，來這座城市的人。

而我覺得有一種魔力正在于此，不管你是成功還是失敗，風光還是不堪，你都可以而且必須要在一個叫“城市”的地方完成，它也給你足夠的時間來走你的每一步。城市無所不容，寂靜無聲，不管它在什么經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