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辛波斯卡

我必須迅速地

描繪云朵—

瞬間

它們就會變形

它們的特質：

絕不重復

形狀、陰影、姿態、布局

沒有任何記憶的重負

它們游弋于事實之上

它們能見證大地上的事物

當事情發生，它們便分散

和云相比

生活棲息于堅固的基礎之上

一成不變，近乎永恒

我相信每個人的一生都出現過一片云。年少，在山坡上牧羊時，云隨風動，它飄向的地方是遙遠的山的那邊、未來的方向；讀書時，兩點一線，學業壓得人喘不過氣，云變幻莫測，有著人所不具備的自由，讓我們羨慕不已，一度覺得只有云才是屬于這世間的生動，所以，遇見在這世上最喜歡的人時，我們往往會莫名地喜歡拉他一起躺到學校的草地上共同向往；后來成年，我們走到了生命的既定軌道上，按部就班，謹慎匆忙，早已忘記天空曾贈過我們一片云，只是，我們某天偶然抬頭才會看見，此時若一見，竟覺奢侈不已。

也一定不止一個人想過，有一天一定要飛到天空上，抓住一朵云，看看它的形狀。后來如愿，我們乘坐飛機，真的飛到云的身邊、云的上空、云的心臟，果然，景象奇美，但也只是一瞬，我們為之驚艷，一瞬之后，無論多少次從它身邊從它心上經過，我們再也沒有看向它的欲望，這時，我們連心中隱藏的那片云也徹底消失了，一生只剩下自己的事要忙了。對，忙是人類的一成不變，近乎永恒。

但有什么關系，云仍然在變幻，天空下，仍然會有抬頭張望的人。大概，張望本身也是世上一道生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