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
【摘要】進入當代,“寫實”與“表現”兩種相悖的油畫語言,經過對中西方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最終形成了具有中國當代人文精神的個性化藝術語言表現形式,即“表現性寫實”油畫藝術語言,這對當前中國油畫肖像藝術的探索發展以及高校美術教育油畫肖像寫生與創作教學的創新與發展具有一定的現實性與開拓性意義。
【關鍵詞】油畫肖像藝術語言寫實性表現性中國人文精神
進入本世紀,受西方當代藝術的沖擊,中國的油畫界呈現出多元化的藝術面貌。盡管如此,寫實油畫還是占據著中國油畫的主流地位,特別是油畫肖像更是以寫實作為核心要旨。然而,正如邵大箴所說的,“像一切被引進的藝術品種一樣,寫實油畫被傳到中國以后,不可能不受到中國本土文化的浸潤。”[1]置身中國文化語境當中的油畫肖像藝術,在不斷地探索與發展中必然會與中國本土文化相碰撞,怎樣在繼承西方優秀傳統的同時兼具中國當代人文精神,從而探索出具有中國當代人文精神的個性化油畫肖像藝術語言成為當下中國肖像油畫的一個核心命題。經歷了一個世紀的學習、借鑒與摸索,中國油畫肖像藝術才真正地把西方寫實油畫的“真味”研磨到位。但隨著電腦、照相機技術的日益精進,圖像技術的突飛猛進,以及西方當代藝術特別是觀念性藝術在中國的傳播與滲入,傳統架上寫實油畫受到很大的沖擊,甚至被質疑其存在的必要性。而西方的“表現性”油畫是否能夠融入中國的“文化土壤”,并生成具有中國文化氣質的“表現性”,這些都是中國油畫肖像寫生與創作在現階段需要直面解決的問題,而“寫實性”兼具“表現性”的油畫藝術語言,為中國當代油畫肖像藝術語言的探索發展以及高校美術教育油畫肖像寫生與創作教學提供了新的思路和空間。
中國當代油畫肖像藝術語言的“寫實性”與“表現性”
1.中國當代油畫肖像藝術“寫實”的必要性
“寫實”油畫是西方傳統藝術的精髓,特別是油畫肖像藝術,即使在現階段也仍然存在“寫實”的必要性。安格爾認為,“漠視傳統不是狂妄就是懶惰……”[2]此外,肖像畫本指人類對自身的形象,尤其是對特定的個體形象的一種記錄。傳統的解釋均是以“肖似自然”作為肖像畫唯一的標準。在中國,傳統肖像畫均強調了“寫實”在肖像畫中的地位。由此可見,油畫肖像畫無論是寫生還是創作,要完全脫離“寫實”的范疇,就失去了肖像畫“肖似”的本質意義。當然,除以上內容之外,寫實油畫在現階段存在的必要性還在于:高校美術專業油畫教學強調扎實的基本功訓練,寫實是油畫肖像教學的首要標準。此外,中國當前還存在龐大的“寫實”藝術受眾人群以及廣泛的寫實油畫家陣容,這也是20世紀油畫界先師們奠定的根基,是當前不容忽視的一個社會環境和文化土壤培育的結果。“堅持藝術與現實生活、與人民大眾的密切聯系,是中國油畫可以引以自豪的一大特色。”[1]如此看來,中國當代油畫肖像藝術,即使在現階段也仍然存在“寫實”的必要性。
2.中國油畫肖像藝術語言在當代的拓展具有“表現”的必然性
“表現”是中國油畫肖像藝術語言在當代探索拓展過程中的一個必然選擇。藝評家約翰吉荷為肖像畫下過這樣的定義:“肖像畫是某種圖像,它記錄了藝術家對模特的個性的介入,同時它又基于藝術家對模特個性的理解。”[3]這一定義打破了傳統觀念中“肖似自然”的要求和界定,從而使油畫肖像藝術語言有了新的探索空間與機遇。西方的現當代藝術更加強調作品的主觀“表現性”。后印象派畫家們認為,繪畫并非是把肉眼所見的予以正確再現,而是怎樣把自己意念中的造型和顏色,按照心中的意念予以再生。觀看“表現性”藝術作品,不求形似、高度概括、震撼人心是這些作品通常具有的特點,創作主體賦予了作品人格精神力量。因此,馬蒂斯說:“我首先所企圖達到的是表現。”[4]而中國山水畫家宗炳提出的“暢神說”在肯定了藝術家在藝術創作中的主體地位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闡釋了“表現性”藝術創作的獨立價值。中國的傳統文化語境原本也是傾向于“表現性”的。例如畫論中“意在象外”“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等畫理無不強調在藝術創作中人的主體性和藝術的主觀心理內容。
3.“寫實”與“表現”的辯證運用
關于油畫,說到“寫實”和“表現”,習慣性思維總是將二者放到對立的立場上。根源在于:“寫實”強調客觀的再現,而“表現”則傾向于主觀的表現,這“客”與“主”、“外”與“內”從表面看來就是對立的。但無論中西還是古今,完全客觀的“寫實性”藝術作品和完全主觀的“表現性”藝術作品都是不存在的。事實上“寫實”與“表現”并非完全相互對立。“寫實性”藝術作品中的客觀再現并非是對現實的機械反映,也并非像照相機一樣純客觀地復制現實,藝術家是依照美的創造原理,將自身所認知的“現實”元素運用物質媒介體現出來。在藝術創造的過程中自然離不開藝術家能動地認識、選擇、提煉、加工和改造,它體現著藝術家的目的和本質;反之,“表現性”藝術作品也離不開對客觀對象的觀照,“通過外在世界來展示內在世界這是藝術形態構成關系中最基本最普遍最重要的一種”。[5]在油畫家郭北平的油畫人物寫生和創作中,對人物的外在形象和內在精神的寫照都是“寫實性”的,但整個畫面又彌漫著中國傳統藝術的生動氣韻,其畫面的“寫意性”、用筆的“書法性”和審美的“趣味性”無不呈現出中國藝術氣質的“表現性”,這在他的《弘一大師》《兩個花劍手》《角落里的老人》《凍土地》等作品中均呈現出“表現性寫實”的油畫語言魅力。徐復觀指出,“在主體呈現時,是個人人格的完成,同時也是主體與萬有客體的融合。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最不同的基調之一,是在中國文化根源之地無主客的對立,無個性與群性的對立。”[6]這種心物一元、主客合一,在中國傳統藝術中還體現在“情”與“景”的關系上。“情無景不生,景無情不發”,“在一個藝術表現里情和景交流互滲,因而發掘出最深的情,一層比一層更深的情,同時也透入了最深的景,一層比一層更晶瑩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為景,因而涌現了一個獨特的宇宙,嶄新的意象,為人類增加了豐富的想象,替世界開辟了新景……這是我所謂的‘意境。”[7]在藝術的意境構成中,人與物、情與景之間交融互滲、互相促進,如此便可觀得,油畫肖像藝術中即便以肖似對象的“寫實”為準則,但也不可避免地被滲入主觀的“表現”,而主觀的“表現”是不可能完全脫離客觀“寫實”的,二者或達到完美統一,或側重程度有所不同,而非一者取消另一者。將“表現性”與“寫實性”辯證運用所形成的“表現性寫實”語言,是身處當代中國文化語境中的油畫肖像藝術在長期摸索實踐后的必然選擇結果。
結束語
現階段,油畫肖像藝術不可避免地把中國藝術的精神灌注其中,“表現性寫實”油畫語言把傳統與當代、西方與本土完美結合,相對于那些時尚、前衛的語言形式雖顯樸素,但卻耐得起“咀嚼”。它不以愉悅人的視覺為目的,更注重作品的“寫意”精神內涵,其魅力之所在則是在當代人文精神架構下融中西方藝術之長,具東方藝術格調和審美趣味的個性化的油畫藝術語言。由于主體精神的滲入,強化了油畫語言的個體風格辨識度,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當前寫實油畫“千人一面”的現象,作品中融入的“個體精神”和“生命體驗”是難以被“復制”的。油畫的“表現性寫實”語言,把油畫肖像寫生與創作教學中關于“形”與“神”、“客觀”與“主觀”、“寫實”與“表現”這些既對立又要統一的難點問題,通過創造性、辯證性地運用和把握,從而使作品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加強高校美術專業師生對油畫肖像寫生、創作的深層認知,對中國油畫肖像藝術語言在當代的創新與發展來說,是必由之路與智慧選擇。
參考文獻:
[1]邵大箴:《美術觀察》,《迎接挑戰拓展新空間》2007年第2期,第6頁。
[2]《安格爾論藝術》,朱伯雄譯,遼寧美術出版社,1979,第51頁。
[3]錢鋒:《油畫》,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第95頁。
[4]楊身源:《西方畫論輯要》,江蘇美術出版社,2006,第605頁。
[5]孫美蘭:《藝術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第22頁。
[6]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春風文藝出版社,1987,第114頁。
[7]宗白華:《美學散步·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人民出版社,1987,第61頁。
作者單位:商洛學院藝術學院陜西商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