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陪你去看一看遠方

◎趙梓沫

想陪你去看一看遠方

◎趙梓沫

深秋的天氣仿佛在剎那間變得寒冷，我坐在圖書館的角落，在微涼的空氣里瑟瑟發抖。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我接到你的電話，你說，看天氣預報，有冷空氣逼近，記得多穿衣服。我低聲回答，嗯。

不過寥寥幾句，你便快速地轉交了電話。不像你的不善表達，外婆絮絮叨叨地說著，我一一應好。外婆的囑咐終于到了末尾，短暫的空白后，你重新接過了話筒，語氣帶著心疼。面臨著最后一場大考，你明白我表現得有多從容就有多緊張，可你什么也沒有問，只是低聲告訴我，你們等著我回家。

就那樣簡單的一句，我便恍然想起許久以前，也是這樣寒冷的天氣，我被老師牽著送出校門，你撐著傘站在門口，因看見我而露出微笑，等我急急地跑進你的傘里，你迅速蹲下身子將我牢牢抱起，說，我們回家咯。雨勢漸歇，我緩慢地停下腳步，而后站在路邊輕輕喊你“外公”。你似乎有些愣住，隨即帶著笑意應了我一句：“誒”。

許久之后，手機屏幕上你與外婆的合照暗了下去，我聽見生脆的電話終止提示音。夜色氤氳，路燈泛起暖黃色的光點，忽明忽暗地晃過這些為遠方而努力的歲月，我習慣性點開相冊，再次小聲地喊了一句，外公。好像借此便能平靜下來，得到繼續前行的力量。

幼年時，父母總是很忙，隔三岔五地出差，我被理所當然地送到你身邊照顧。每每看著父母離去的背影，我就開始哭鬧不止，你將我摟進懷里，厚實的手掌拍著我的后背，低聲說著故事哄我安靜。

我出生時體重偏輕，呼吸道脆弱，這也成為長輩們對我格外寵溺的原因，你不像外婆那般對我百般依順，你嚴厲時會冷著臉，讓我在墻角罰站。我長大后，你仍是如此，看見我耍性子便斂去笑容，直到我主動認錯。然后再軟下聲音，低聲細語地安慰我。

我上中學時，父親外借了一大筆資金，對方沒能及時歸還，家里生意一下子無法周轉，他們忙得焦頭爛額，也無暇顧及我，我在半夜發起高燒，你冒著風雨急急趕來。我站在門邊抹眼淚，你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說：“等你爸媽把事情解決好再回來，現在跟外公回家吧。”我點點頭，收拾了東西跟你一起走。

回去的路上，你騎著老式自行車，車身的漆掉落了許多，我將頭埋在你的背后小聲地問：“外公，你說爸媽什么時候會把事情解決好呢？”你的聲音通過身體的震動傳入我的耳蝸，帶著使人心安的力量，你說“很快。”

你快速地轉移了話題，詢問著：“回家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雞翅好不好？”我抱緊了你的腰，回答“好。”你后來告訴我，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遇到再難的事情都會有轉機。

幼時你總說要帶我去看海爬山，去見這個世界的樣子，可現實有太多意料不到的變故需要解決，結果我們一起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只是臨鎮的江河。上大學后，我到過許多地方，也看過很多風景，每每和你說起旅途經歷，你都笑著傾聽，感嘆著照片里的萬里風光。

去年8月，我偷偷訂了車票，帶著你們去往普陀，除了完成外婆想要祭拜的心愿，更是想成全我心里與你一同看海的約定。你抱怨我亂花錢，可在去往目的地的時候，眼里卻有藏不住的喜悅。在景區時，你小心地將老年證塞進我手里，得意地告訴我，用這個可以免費參觀景點，我點點頭說好，卻在你們身后紅了眼眶。

我長高了許多，不需要再仰頭去引起你的注意，你的脊背彎了許多，發間也早已被銀色所占據，可是在我腦海里，你還是那個將我抱在懷里細聲輕哄的樣子。

歲月無情，所以想把你們想要的東西都放在你們面前，想迫不及待成為更強大可靠的人，將你們保護在我的羽翼之下，如同幼時你們待我一般。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們曾將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帶給我，而我也愿將世間一切美好獻給你們，帶你們去看美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