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飛鳥，我是孤島

■ 草帽鹿

她是飛鳥，我是孤島

■ 草帽鹿

我第一眼看見沈林歌，就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她穿著清新、干凈的衣裙，綁著精致的辮子，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端莊大方，在一群穿著T恤、牛仔褲、白球鞋的女生中，顯得出塵脫俗。“人美在心靈，鳥美在羽毛。”這是媽媽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在她的耳提面命下，我對扮相出眾的女孩很排斥，認為過于重視外表的人都很膚淺。

彼時，我們剛升入高中，她坐在我旁邊。花名冊上，我是第一個，她是最后一個，我們中間隔著52個人。但十分不幸，我和沈林歌被分到同一間宿舍，她成了我的室友，即使我不喜歡她，也要和她朝夕相對。在無法避免的接觸中，我愈發覺得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沈林歌每天都會抽半個小時去操場跑步，以保持體形，而我更愿意多背一篇英語作文；她笑的時候會輕捂著嘴，我則沒那么在意這些細節；她參加學校廣播臺、文藝部，我選擇加入校報，還是學生會干部。

在校園偶遇沈林歌時，她的身邊總是圍著一圈人，風揚起她的長發和裙角，她像一只被簇擁著的蝴蝶。我聳聳肩快步走開，大概人和人就是不一樣，我向來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和場合。第一學期期末考試，我的成績笑傲江湖，沈林歌卻是墊底。看著她愁眉苦臉地拿著成績單，我內心輕笑，果然不出所料。

她像天空中自由的飛鳥，而我是深沉、內斂的孤島，彼此的世界是對方完全不能理解的。

元旦晚會，班里出的節目是爵士舞。放學后，全班女生都要留下來學舞蹈，但我的好記性并沒有展現在記舞步上，靈活的頭腦無法調動僵硬的四肢，嚴重拖累了大家的進度。休息時，幾個女生用我剛好能聽到的分貝抱怨：“上天真是公平的，學霸胡曉璐就是搞不定基礎的舞步。這下可好了，我們肯定要落選了。”

大概是一路順風順水慣了，幾句閑言碎語就讓我委屈到想流淚、想退出。這時，有一只溫暖、柔軟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回頭一看，正對上沈林歌笑意盈盈的臉，她說：“曉璐，這是你第一次跳舞嗎？比我初次接觸舞蹈時好太多了……”她聲音很大，充滿了贊嘆與熱情。我注意到旁邊談論我的聲音漸漸消失了，恍然明白沈林歌是在給我解圍。那天，我第一次和沈林歌一起回宿舍，我問她：“你為什么要幫我？”

沈林歌揚起眉毛，沒有任何隱瞞與扭捏，說：“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還是很想和你做朋友。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沈林歌的耿直讓我意外，莫名地對她有了幾分好感，我脫口而出：“這么誠實？”

“我不介意先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我暫且收下你的誠意吧。”

對視兩秒后，我們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也許，沈林歌的目的達到了，我覺得她還是挺可愛的。因為排練的緣故，我和沈林歌的接觸多了起來，她會在宿舍教我如何協調身體，幫我復習舞步。在她的幫助下，我越跳越好，漸漸跟上了大家的節奏。我也漸漸地了解到我們之間有很多共同點，比如喜歡同一個歌手，都很害怕狗，最喜歡的城市是西安……

理論上，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相交，但是它們可以一點點靠近，最后重合在一起。就像我和沈林歌一樣，在不斷地接觸中，兩個人越來越有默契。以前，我先入為主地給她貼上了“傻白甜”的標簽，后來我才發現，她的傻帶點大智若愚的意味。

當我為了重要競賽焦慮到夜不能寐時，她會在床邊輕輕安慰我：“凡事盡力就好，只要你無怨無悔，結果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當我因為同學的一兩句閑話耿耿于懷時，她會給我一個暖暖的擁抱，開解我：“不要活得太計較，每天開開心心的，難題才會迎刃而解。”當我總是找不到自己的襪子、衣服時，她會教我怎么整理衣物，她說：“生活和心情一樣需要整理，有條理的生活會增加幸福感。”

沈林歌頻頻冒出的金句讓我開始思考她的生活哲學，她總是元氣滿滿，對一切充滿熱愛和好奇，像是一道亮光出現在我的世界。我開始有些期待，想聽她講身邊發生的趣事，想走出自己固有的世界，去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改變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沈林歌會陪我一起去圖書館學習，我也會和她一起去參加文娛活動；我驚訝她總能保持神清氣爽的精神狀態，而沈林歌總是在我給她講完題后抱住我的胳膊，夸張地說：“曉璐，你簡直就是我的女神！”

當舍友吐槽我和沈林歌好成連體嬰兒時，我才發現原來她在我心中已經那么重要。沈林歌生日時，我送了她一條手鏈，說：“這個就算是我們成為閨密的證明吧。”她佯裝不滿地說：“我早就把你當死黨了，你居然現在才給我名分！”一陣微風吹來，撩起了我的劉海兒，沈林歌忽然湊過來說：“我給你推薦的洗面奶就是好，你的痘痘全沒了。”她眨巴著眼睛，等著我夸獎她。我憋住笑，故意說：“那你進步了15名，是不是也有我的功勞？”“那是，我要離你越來越近，考上同一所大學！”沈林歌忽然變得鄭重而認真。“最后，我們一起變成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女孩。”我接過話，兩人的小指鉤在一起。此刻，陽光不燥，微風正好，我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很久以后的時光。

曾經，我在自己狹小、閉塞的世界里一意孤行，直到沈林歌出現。原來，青春最不應該的就是對自己的人生設限，不一樣不意味著分道揚鑣，可能是另一種機遇，讓我們變成更好的自己。

誰說孤島和飛鳥不可以有天長地久的故事？最后，我們學會彼此尊重、分享，與更廣闊的世界欣喜相逢，帶著包容的胸懷、欣賞的眼光一路成長。不一樣的煙火共同綻放在天空，才會像彩虹那般絢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