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義鋒
當我不再是個小男孩
■季義鋒

如果你問我是什么時候開始獨立的,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2010年冬天的某個晚上,我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看著北京繁華的街口。
那是我參加藝考的那一年,在我的記憶中不算美好,父親做生意失敗,幾乎賠光了錢,我的生活從衣食無憂變得拮據;那一年,我發表了很多文章,當其他男孩在電腦前打游戲的時候,我在寫作,那時候的每一筆稿酬就是我的零用錢。
夢想就在據說是幾十年來最冷的那個冬天照進了我的現實。我對舞臺和大銀幕產生了近乎迷戀的憧憬,中央戲劇學院、北京電影學院這樣的學府,是最接近我夢想的地方。那個冬天,我跟母親坐了將近20個小時的火車到北京,我環顧著這座陌生的城市,緊緊地牽住母親的手,路上我開玩笑地跟母親說:“有一天,我們再來北京的時候,一定要帶上10個安保人員,住二環內最好的酒店。”那個時候,夢想對我來說有了更深刻的意義,因為我要靠它給我在乎的人更好的生活。
那年冬天,我跟母親住幾十塊錢的小旅館;為了趕上各個學校的報名,每次在趕場考試的時候,我都要跑好幾站路;我曾像蘿卜、白菜一樣在考場里被考官評頭論足;也曾經一天只吃一頓飯……但說來奇怪,當我回憶時,仍然覺得那個冬天像北京的涮羊肉一樣,熱氣騰騰。
那一年,好像全中國最好看的男孩、女孩都來了北京,我在中央戲劇學院拿到復試通知書的時候,看到一個男孩蹲在門口,哭著親了一下中戲的那塊牌子,后來聽人說,那是那個男孩報考中戲的第三年。過了幾天,我在考北電的時候,遠遠地見到了周冬雨,那時,周冬雨還只是一個個子小小的女生,在人群里也是怯生生的。我鼓足了勇氣跟她搭話,聊起了電影《山楂樹之戀》,她沖我笑笑,直到被幾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人接走。后來,我在某個節目的專訪中再見到她時,她認真地面對著鏡頭,身上再也找不到靜秋的影子。
后來,我進了中央戲劇學院的最后一輪面試。那時,我已經在北京停留了一個多月,我用自己手里的一點稿費,請母親在中戲后邊的一家自助餐廳吃了一頓飯。我曾經被某個考官直截了當地說專業太差,也從幾萬人淘汰到只剩幾十個人的考試中走了過來。在那個冬天,我吃了不少從小到大沒吃過的苦,可當我站起身來,用我賺到的那些零用錢埋單的時候,我意識到我不再是個男孩了。
我的故事并不是個勵志的故事,后來,我和中央戲劇學院失之交臂,并沒有成為一個幸運兒。大學畢業以后,我確實站到了一個離夢想很近的地方,我去了一家電視臺做幕后工作,除了做到衣食無憂,并不能去住北京最好的酒店。但是,當我想到那年冬天,我第一次到達北京的那個晚上,深藍色的、帶著點霧霾的夜空便會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想,所謂的獨立,意味著從那一刻開始,我們不再天真,不再單純,我們被拉進成人世界的大門里,帶著點興奮與恐懼。偶爾也會彷徨失措,甚至會被生活打擊,但是當我們真正踏上這條通往未來的路時,我們會發現,這個時刻同樣意味著我們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們可以自己做出決定,我們能夠在任何一個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但是沒關系,我們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