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

■簡 潔

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

■簡 潔

席慕蓉的《祈禱詞》里有一段話，我每到夏天都很愛引用——“我知道這世界不是絕對的好，我也知道它有離別，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機會，上主啊，請俯聽我的祈禱，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夏季……”那樣懇切地盼望，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請給我一個長長的暑假。

上學時，我對暑假不知饜足。那時，暑假近兩個月，長得像可以造出另一個世界。因為年紀小，煩惱便顯得明確可辨，好像阻礙我自由的，只有那疊老師不會看的暑假作業。除此之外，全是夏天帶來的滿滿當當的心動。

比起避暑，解暑更讓人有心動感。

好像很少有什么困難，能像夏天的暑氣一樣，在克服它的過程中，能給我們帶來很多的快樂，比如游泳、吃冰、穿短裙，在小時候就像是一個季節限定的禮物。特別是平時家里不讓吃冰的小孩，在這時就能找到天然的借口。記得上小學時，有一次放暑假，我家旁邊的冷庫店要倒閉了，于是工人們把雪糕都拿出來賣，價錢非常便宜。我以前舍不得買的火炬雪糕、大桶裝的冰激凌、甜筒，在那次，我足足買了二三十支。那簡直是我人生中最富足的一個暑假，一想起冰箱里有那么多的寶藏，走在炎炎的烈日下，我都能開心地跳起來。

天氣特別熱的時候，我爸甚至會讓我喝一小杯啤酒，說是為了解暑。長大后，我再也沒喝過這樣甜而爽口的啤酒。一切跨越禁令的事，仿佛都因為解暑這個理由而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我還做過白糖棒冰，有時將糖水放在冰格子里，有時直接放在杯子里進行冷凍。隔一段時間就看一下，一開始是起了一層冰碴，再看一下，冰下還有流水，最終凍上時，就有一種大事做成的喜悅。白糖做的冰并不見得有多好吃，但每次看到它起冰時，我的心里就升起一種喜悅，這讓我覺得它在入口時的滋味很是甜美。

現在，夏天有空調，有隨手可得的冷飲，我們再也不用想盡辦法，從可利用的物什里去貪得那一點點涼意，也就沒有了那種簡單的快樂。

我的最后一個暑假是什么時候結束的呢？我已經無法定義。大二之后的假期，我都在找實習，為了一個未知的明天，做著一些可能有用的事，兒時放暑假時那種細密、單純的快樂，再也無法復制。

值得玩味的是，立秋通常是在暑假中間。今年，立秋是在八月七日，以九月開學來說，每一年的立秋都是假期過半的訊號。那種對夏天的留戀，對秋天到來的不甘，有多少是根植于兒時暑假記憶中對假期將盡的不舍呢？

立秋之后，夏天算不算結束？從氣溫上來看是不算的，但立夏這天的暑意和立秋那天的冷意，卻都能在拂面而來的風里，讓人輕易地察覺出來。到這一天時，那些夏日的種種好像就顯得特別短暫，仿佛整個人剛蒸騰起來，還沒有抱怨暑氣，夏天就已經消散了。

“夏天”這個詞，直到今天，對我來說都還有心動的元素。但那對漫長夏天的懇切和期盼，如果抽離了暑假，在細究之后就會讓人空洞起來。如果再寫祈禱詞，我想，應該是：請給我一個長長的、如兒時暑假那般無憂無慮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