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墨飛花
或開或落,都是好風景
■紙墨飛花

我喜歡擺弄花草,跟老舍一樣,花開得大小好壞都不計較,只要開花,我就高興。
谷雨那幾天,牡丹開得正歡,花開的模樣仿佛陽光下的盈盈笑臉。有時候,我會折一束或者一枝花插進瓶子里。
一日,突然聽見“吧嗒”一聲,我循聲望去,是一朵牡丹花瓣輕輕墜落了,它漸漸失去了鮮艷的顏色,不再是盛開時的模樣。我兀自一驚。
之后,桃花、杏花也開了,頹了。風雨過后,落英繽紛,蹈牡丹的歸路。
去年的菊花,敗過后,我就給它剪了枝葉,讓它休眠。偶爾澆點水,它就會慢慢地抽芽,慢慢地伸出花骨朵,慢慢地清淡綻放。強壯起來的還有并蒂蓮,它的葉子漸漸地往長里長,葉片肥綠,透著光澤,狹長圓潤,生機盎然,想必接了地氣,要蓬勃地開出花朵來了。
靜院里,花兒有的要盛開,有的要輕柔地離開枝頭。我看到地下無聲無息的菊花花瓣,心里滿是歉然。而茶花呢,不知是哪日,貓兒不小心碰到了它,招呼不打,就在我面前整朵整朵任性地滾落下來,讓人心驚肉跳。
我愈加喜歡小雛菊,喜歡它們安靜而寂寞,開得不張揚,謝得也安靜,仿佛白衫女子,不語而寧人。
一天,夜深人靜,我又聽到了花落的聲音,“啪”地輕輕的一聲,像疲倦的蝴蝶跌落在桌面,也像一個女孩關上了心門,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
早起時,滿桌的落花,輕柔而安靜,仿佛昨日跌落枝頭的不是它們。我心中的愛憐無可名狀。
落花,像暮春的柳絮,輕盈,夢幻,柔曼,有詩道:“日暮詩成拈幾許,憐君輕柔妄自飄。不知隨緣肯同我,唯爾多情慰寂寥。”
女孩對落花有天生的敏感,“只恐花盡老相催”,易于落花紛飛飄墜的剎那看到衰老,看到死亡。林黛玉在《葬花吟》中有“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惹人傷懷的詩句;《西廂記》中,崔鶯鶯出場的第一句就是“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而雪小禪則認為荷花盛開時只是跋扈,枯萎時才真正有了風骨和氣象。那是光陰贈予它們的味道——歷經歲月摧殘,而愈加輕柔。沒有了灼灼的奪人之姿,卻有了碩碩的風骨之態。
花的開落是人生的具象和足跡。無常剎那,花開有花開的風情,花落有花殘的韻致。捧著一片片花瓣,荒蕪的心也蔥蘢起來、溫軟起來、柔曼起來。靜靜地聆聽落花的聲音,那一片片飛落的花瓣正是隨風而去的生命的腳步。人生在世,或開或落,都是一番好風景。
安靜著,愜意著,小素菊的模樣,清淡開落,是一朵花最美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