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河灣的魅力

文 圖 /劉 揚

泥河灣的魅力

文 圖 /劉 揚

泥河灣 “龍脈”

泥河灣是陽原盆地、蔚縣盆地和大同盆地的地理綜合，是中國以至世界上獨具特色的舊石器考古研究基地。從1924年巴爾博(G.B.Barbour)在這里發現大量古生物化石并命名為泥河灣層以來，已有20多個國家的500多名考古學家、地質古生物學家等前來考察和研究，我國眾多著名學者更是經常涉足。可以說，泥河灣是舊石器時代考古工作者甚至是每一位考古工作者心中的“圣地”。

從吉林大學畢業來到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攻讀舊石器時代考古的研究生學位以來，我很幸運多次來到泥河灣參加地質和舊石器時代考古學方面的學習和實踐。掐指算來，從2008年仲秋第一次走進泥河灣，我已經到泥河灣不下10次。雖然每次停留時間長短不一，長則數月，短則一兩天，但每次踏上這片向往已久的土地，我都被泥河灣無窮的魅力所吸引。

泥河灣的這種魅力，有太多久遠而又精致得令人嘆服的古人類文化，它們有太多的光華和內涵；有太多獻身于泥河灣古人類文化研究事業的中外學者，他們有太多的汗水和軼事；也有太多因為泥河灣的燦爛輝煌而改變人生軌跡的人們，他們有太多的故事和感慨。在這里，我想講講那些我接近過的人和事，也希望大家能夠和我一起從中感受泥河灣的絢麗多彩！

衛奇與泥河灣猿人觀察站

衛奇先生是眾多獻身于泥河灣古人類研究事業的中外學者中的一員。身為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的他，是較早從事泥河灣遺址發掘和研究的中國考古人。他于1972年開始踏入泥河灣這片神圣的土地，參與發掘和研究了一處處引人注目的古人類文化遺址，包括著名的許家窯—侯家窯、西溝、大長梁、霍家地、東谷坨和馬梁遺址等，為泥河灣古人類研究付出了自己半生的心血。在世紀之交的2000年，大家都沉浸在新世紀的興奮和憧憬之中時，已退休的衛奇先生著手創辦了一件將對泥河灣古人類文化研究影響極為深遠的大事——建立泥河灣猿人觀察站（STATION LOOKING FOR NIHEWANHomo erectus）。按衛先生的規劃，觀察站為每一位進入泥河灣的科學工作者提供盡可能的幫助，包括提供工作室、住宿、飲食等，使他們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

大南溝地質剖面

泥河灣猿人觀察站

泥河灣猿人觀察站包括工作室、宿舍、廚房、洗澡間和衛生間等。工作室設備齊全，方便室內整理。室內設有一個較大的工作臺，可以方便地對石制品進行觀察、分類和測量；有電腦、打印機和錄像機，可供工作人員數據錄入、輸出和觀看一些記錄片；此外還備有考古工作者室內整理必備的工具，如直尺、游標卡尺、鉛筆等；有可供休息、座談之用的沙發；還有一些飾品，包括地球儀、中國和世界地圖、蔚縣和陽原縣地區圖、泥河灣自然風景掛歷、“泥河灣人”畫以及與泥河灣有關的簡報和地質旅行介紹等，精簡而又凸顯出一種考古文化色彩；在墻壁上還掛有曾踏足泥河灣的中外學者和其他重要人士的照片，這些學者包括中國科學院劉東生、張宗裕、朱日祥院士等，我國著名的舊石器時代考古學家謝飛、王益人、高星、王幼平、黃慰文、侯亞梅、陳全家等，國內外知名學者如北京大學的夏正楷、日本的Masatoshi Sagawa、美國的George Odell等，以及其他一些人士，如加拿大駐華大使J.Cavan夫婦等，它們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泥河灣的歷史和吸引力。此外，工作室還有專為外國學者配置的能夠收看國外頻道的電視以及途經泥河灣的火車時刻表，可謂心細入微。

宿舍是旅店級別，整潔如新，被子真正做到每客一換洗，住得放心。廚房更是如飯店一般，衛奇先生還專門列出飲食標準，酒水、菜飯都是超于小康水平，吃得開心。衛生間很干凈，每天都會清洗。這些“超前”的設施和管理水平傾注的是衛奇先生年復一年的辛勤汗水。

衛奇先生給泥河灣猿人觀察站定的宗旨是：為泥河灣盆地的科學研究、經濟開發和人類與地質遺址保護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衛奇先生秉持著這種初衷一直在努力著。觀察站為來到泥河灣進行科學研究的工作者提供了強有力的后勤保障和工作條件，讓每一位工作人員感覺到“泥河灣日子勝天堂”的溫馨，并能夠開心、全心工作，從而從一個側面促進泥河灣科學研究的發展。衛奇先生及其建立的泥河灣猿人觀察站，也得到了廣大科研工作者的肯定和贊賞，這種肯定和贊賞可以從泥河灣猿人觀察站的留言簿上反映出來。這里，我想借用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高峰先生在留言簿上題的一首詩來概括衛先生的功績：

夕日桑干求知地，今朝“燧人”棲湖邊。遠祖蔭蔽東谷坨，衛王光宗立廟碑。

泥河灣猿人觀察站內景

作者第一次到泥河灣與衛奇先生、侯亞梅研究員在馬梁遺址

賈家與泥河灣考古

賈全珠一家是河北陽原東谷坨村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泥河灣考古工作的興起，來到泥河灣的人越來越多，賈家接觸到了一批又一批卓有成績的科研人員。日子長了，潛移默化，賈家對考古調查和發掘等工作有了極大的興趣，并積極參與其中。最早賈全珠和白瑞花跟著衛奇先生、謝飛先生在泥河灣跑野外，開始還只是搞搞調查，采采樣，后來逐漸參與一些發掘工作。這些工作做得多了，加上他們又聰明好學，熟能生巧，慢慢就掌握了田野考古發掘的一般技能，由一般性質的民工質變成了考古技工。后來賈真巖、賈小東等也陸續加入了這個行業。如今，他們一家全部投入了考古事業。因為在泥河灣的磨練，他們對考古發掘這項技能已是輕車熟路，以至于全國很多考古工地都請他們去幫忙。1998年南水北調三峽考古發掘項目，白瑞花就參與了其中的一個工地，而且以一年5次這樣高的頻率參加。不完全統計，賈真巖所到之地包括著名的水洞溝遺址以及山西、浙江、福建、云南等省份的一些考古工地，賈全珠也是在天津、大慶等考古工地來回跑。而泥河灣許多著名遺址的發掘更是都有他們的身影，如馬圈溝、飛梁和馬梁遺址等。

前面提到的泥河灣猿人觀察站，就是設立在賈家的房子里。泥河灣猿人觀察站的“告來賓”中這樣寫到：“泥河灣猿人觀察站是由衛奇和賈全珠兩家在國內和國外眾多人士的支持下建立的一個非盈利的民辦科學研究野外工作站。”可見賈家對建立該觀察站所做的貢獻。泥河灣猿人觀察站的一切后勤事務均由賈家處理，包括飲食、住宿等。而且由于他們對本村事務的熟悉，像考古發掘請民工這樣的事情也多經賈家出面，方便快捷，很少出問題。如果說衛奇先生為每一個來到泥河灣工作的科研人員提供了最有力的學術支持的話，賈家的辛勤工作則為我們提供了最為便利和放心的后勤保障。

白瑞花在東坡遺址發掘

衛奇先生烈日炎炎下帶著作者在泥河灣調查

我在泥河灣時，常和白瑞花阿姨談話。每提到泥河灣，她都感嘆一聲說，是泥河灣造就了她們家的今天。是的，今天，賈家過上了令人羨慕的日子，由一個地道的農民家庭變成了為科學事業服務的技工和地方事務管理的參與者。現在賈家的小女兒也已走上考古這條道路，在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攻讀舊石器考古方向的博士研究生，賈家真可謂名副其實的“考古家族”！高峰先生在留言簿上寫有這樣一首詩：

尋常巷陌賈自居，陋室珍藏古人玉。泥河灣畔先民住，厚梁峁隱溝壑間。

我與泥河灣

我在泥河灣的第一次野外考古實習是發掘三棵樹遺址，當時想，好不容易來到泥河灣就一定要抓住機會到處去轉轉，到這些如雷貫耳的遺址去感受。我的導師侯亞梅研究員也有這樣的想法，她很注意培養我對舊石器考古的感性認識和興趣，因此總希望我能夠多接觸與舊石器有關的東西。然而這次野外實習的時間安排十分緊張，導師也只能不無遺憾地和我說，以后有機會再帶你到處去看吧。我正遺憾時，陽原縣文化局的同志來到東谷坨村考察遺址情況，作為陪同，我終于忙里得閑得到了參觀這些遺址的機會。我們從著名的馬圈溝開始，其后是半山、西溝、馬梁、后溝等等。一個個以前只有書本印象的遺址一下子全部呈現在我的眼前。每到一個遺址，我都趕忙拿出野外記錄本記錄下眼前的一切以及老師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謝飛先生在馬圈溝遺址耐心指導

馬圈溝遺址最為讓我激動，這處赫赫有名的早更新世舊石器遺址，謝飛先生與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朱日祥院士合作在Nature上發表了相關的年代學論文，使馬圈溝遺址具有了國際學術影響力，之后小長梁遺址又再一次唱響世界。因為縣文化局的同志下午就離開了，不在一條路線上的東谷坨遺址終于沒能去成。但東谷坨遺址我是多么向往啊，用侯老師的話說東谷坨遺址就是一處“福地”：侯老師的第一次舊石器考古野外工作就是在這里以中美合作發掘中方學者的身份參與的，后來她的博士論文做的也是東谷坨遺址，還榮獲全國優秀博士學位論文獎。現在她還非常希望能夠在這里繼續深入地工作下去，以期發現新材料，醞釀新思維。侯老師明白我的心事，當天下午上工時就帶我到東谷坨去轉了一下，仔細給我講解了東谷坨的發掘史和地層知識等，最后還意味深長地和我談起東谷坨遺址的研究前景。

在來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讀碩士之前其實我已參加過兩次舊石器考古發掘，但是這次實習，使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舊石器的氣息，從布方、記錄到照相、室內整理甚至民工管理等工作都讓我真正觸摸到了舊石器考古全新的模樣。可以說，是泥河灣第一次使我真正走入了舊石器時代考古的殿堂。于泥河灣的印象，我也擬一首不是詩的“詩”：

初識泥河灣，覺魅力難當；只待勤努力，愿此為故鄉。

在Nature上發表的馬圈溝遺址年代學論文

與導師在東谷坨遺址

裴文中先生在小長梁遺址

后記

泥河灣，這就是泥河灣！這就是泥河灣的魅力！正是它，也只有它，能夠吸引這么多的學者來此辛勤科研并取得重要成果，能夠改變一個人以至一個家庭的發展軌跡，從一個農民家庭走向“考古家族”的道路，能夠且正吸引和指引著像我這樣正為舊石器時代考古事業努力的新考古工作者走向更遠。走進泥河灣，我被泥河灣的魅力所震撼和感動。這種魅力，我實在不知道能用什么樣的詞匯來闡述。這里我想引用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高星先生在泥河灣猿人觀察站留言簿上的一段話，作為對泥河灣魅力的總結：

發現泥河灣，是一種靈氣；揮汗泥河灣，是一種銳氣；堅守泥河灣，是一種勇氣；相信泥河灣，是一種志氣；親臨泥河灣，是一種福氣；支持泥河灣，是一種豪氣；尚未發現泥河灣人，千萬不要泄氣！

（作者為內蒙古師范大學考古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