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傳統(tǒng)社會中漢族的生育禁忌

尉遲從泰

(南通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通 226007 )

?

中原傳統(tǒng)社會中漢族的生育禁忌

尉遲從泰

(南通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通 226007 )

生育即生兒育女，這是人生歷程中的第一件大事，由于它牽涉到家族煙火延續(xù)這個最根本性的問題，所以人們格外器重，并男女有別地將生男孩稱之為“大喜”，生女孩稱之為“小喜”。其中的禁忌與人們的器重可用一種正比例關系來表示，籠統(tǒng)地講便可說成是多如牛毛。中原傳統(tǒng)社會中漢族的生育禁忌具體說來包括孕婦禁忌、產婦禁忌和養(yǎng)育過程中的禁忌等，從觀念到語言、動作、食物，無一不受禁忌的約束和指導。

傳統(tǒng)社會；生育禁忌；孕婦禁忌；產婦禁忌；養(yǎng)育禁忌

中國素稱“禮儀之邦”。漢班固在《白虎通德論》中說：“禮始于黃帝，至堯舜而備。”①明確闡明“禮”起始于五千年前的黃帝時期，到了堯舜時代發(fā)展完備，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各個領域都“講禮”，各個領域都有禮講。所謂“禮”，概括地說是指社會生活中人們遵守的法則、規(guī)范、儀式等。每個人從出生到成人兒(結婚)到離世(死亡)，經歷了無數溝坎和轉折，而每一次轉折實質上都是人生中的重要階段。自然，出生禮、成年禮、結婚禮、賀壽禮、喪葬禮，概莫能少。禮多伴隨的禁忌就多，本文僅就生育的禁忌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闡述。

一、 孕婦禁忌

孕婦禁忌在生育禁忌中是排在首位的，它主要是指孕婦飲食禁忌、行為禁忌和沖犯胎神星煞的禁忌。關于孕婦禁忌的記載，中國古代，早已有之。東漢時期王充說過:“《禮》有胎教之法，子在身時，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非正色目不視，非正聲耳不聽。……受氣時，母不謹慎，心妄慮邪，則子長大狂悖不善，形體丑惡。”這就說明古人們已認識②到衣食言行和情緒等都能導致胎兒不正常的情況出現。接著又說:“妊婦食兔，子生缺唇。”這顯然是禁忌孕婦吃兔子肉的，一直沿襲至今。唐孫思邈更為直接地說道:“兒在胎日月未滿，陰陽未備，腑仗骨節(jié)，皆未成足，故自初胎迄于將產，飲食居處皆有禁忌:

妊娠食羊肝生子多厄。

妊娠食山羊肉令子多病。

妊娠食驢馬肉延月。

妊娠食騾內產難。

妊娠食兔肉犬肉令子無聲音并缺唇。”③

現在中原民間孕婦禁忌的飲食中不少與上述所記相同，但又遠遠超出了這個范圍。婦女懷孕，中原的人們稱之為“有喜”“害病”，或叫作“害喜”“害喜病”“害好病”等，孕婦本人也從此被視為“重身子人”。這期間，孕婦由于生理上的變化顯著，想吃許多新奇特殊的食物。但是，他(她)們幾乎是本能地認為，某些食物對胎兒的生長發(fā)育有所“妨礙”，于是，人們就留下了一大串禁忌，這些禁忌羅列幾項如下:

忌食兔肉，犯之，主嬰兒豁嘴。

忌食狗肉，犯之，主化胎兒，又主嬰兒無聲音。

忌食驢肉，犯之，主生子頭長臉長脖子長，又會延月。

忌食軟皮蛋，犯之，主生軟胎。

忌食殺雞取出的蛋，犯之，主流產。

忌食鬼蛋，犯之，主生怪胎。

忌食毛蛋,犯之，主生怪胎。

忌食桑葚，犯之，主生子倒下。

忌食李子，犯之，主生子眼睛視物模糊。

忌食墳墓上的黑豆豆，犯之，主生怪胎。

忌食祭祀用過的饃、菜，犯之，主生怪胎。

忌將餅四折疊起吃下，犯之，主生怪胎且難產。

孕婦的飲食禁忌中，從內容到形式，從食物到水果皆有涉獵，大多是受接觸律或傳染律的作用，吃什么便像什么，或者說吃了什么形狀的東西，就會長得像什么形狀，這是古人的一種特殊思維。在具有民族特色的中醫(yī)中藥治療中，也多采用以肝補肝，以腎補腎，以陰滋陰，以陽壯陽的手段，診治人們的疾病，平常又有“吃腦聰明，吃眼眼明”之說，即同類互感，這屬于同一個文化大背景下的不同產物。

中原人們對生缺唇兒童毫不含糊地理解為孕婦看見或是觸摸了某種帶豁子的東西或動物。《淮南子》記載了這種習俗:“孕婦見兔，而子缺唇。”④實際上，現實生活中的缺唇有兩種情形:一是先天性的畸形兒，亦稱兔唇兒。一種是威脅人的生命的嚴重疾病所留下的后遺癥，中醫(yī)稱之為“走馬疳”或“走馬牙疳”。這是一種因細菌感染所引起的口頰壞死性病變，因其壞死，腐爛很快，勢若走馬，故名之曰“走馬疳”或“走馬牙疳”。發(fā)病開始為牙齒脫落或者是松動，繼而發(fā)展為唇面頰穿洞，進而導致人的死亡。20世紀50年代前，醫(yī)療衛(wèi)生條件極為落后，患這種疾病的人死亡率很高。正由于這種病對生命造成極大威脅，故人們極為忌諱和害怕缺唇。20世紀50年代后，隨著醫(yī)療條件的改善，這種疾病得到了極為有效的控制，但人們仍忌生缺唇子，他們把防止這種缺唇人的出現還放在禁忌孕婦的某些行為上，因之，形成了一組針對性極強的禁忌，也可叫作“防缺唇禁忌”，具體做法是：

忌跳越墻豁口，犯之，主生子嘴豁。

忌看帶豁的物品，犯之，主生子嘴豁。

忌看豁嘴人，犯之，主生子缺唇。

忌在門檻上劈木頭，犯之，主生子缺唇。

忌見兔子，犯之，主生子缺唇。

這些只是就防生豁嘴孩而對孕婦行為的限制。其他方面的考量則又以孕婦臥室為基準，廣泛涉獵，精密布置：

忌肩上搭放棉線，犯之，主產時臍繞脖子。

忌肩上搭繩子，犯之，主產時臍繞脖子。

忌肩上搭扎腿帶子，犯之，主產時臍繞脖子。

忌肩上搭放手帕，犯之，主產時臍繞脖子。

忌隔著門檻遞接東西，犯之，主產時嬰兒先伸手。

忌坐在門檻上，犯之，主嬰兒“蹲生”。

忌坐在門枕上，犯之，主難產。

忌跨過扁擔或挑擔，犯之，主延月。

忌進孝房，犯之，主生鬼胎。

忌入墳地，犯之，主生鬼胎。

忌看出殯，犯之，主生鬼胎。

忌看日、月蝕，犯之，主生怪胎或殘疾兒。

忌有房事，犯之，主流產。

忌進祠堂，犯之，主生怪胎。

忌進廟宇，犯之，主生怪胎。

忌看各種牲畜下犢，犯之，主難產。

忌干虧心事，犯之，主生子沒有屁眼兒。

忌到洞房中玩耍，犯之，主難產。

忌看不滿月的嬰兒，犯之，主死胎。

忌給新娘子套被，犯之，主生妖精。

忌隔門檻拿鹽，犯之，主產時嬰兒先伸手。

忌束麻繩，犯之，主生子畸形。

忌就著鍋吃飯，犯之，主難產。

忌將針別在腰間，犯之，主生下的孩子鼻梁上有青筋。

忌將針別在心口上，犯之，主產時胎衣連心。

忌在有人求藥的大樹下乘涼、逗留或玩耍，犯之，主生怪胎。

凡此種種，可謂是多之又多，詳之又詳，細之又細。臥室內的一些條文約束則主要是：

忌墻壁上釘釘子，犯之，主生死胎。

忌修房屋墻體，犯之，主生死胎。

忌調整床鋪，犯之，主生子殘疾。

忌搬動箱柜，犯之，主生子五官不全。

忌與自己屬相相克的人闖入，犯之，主生子不健全。

忌洗冷水澡，犯之，主傷胎氣。

忌奇異聲響，犯之，主生怪胎。

忌尖叫，犯之，主生怪胎。

孕婦行為上的禁忌大多令人感到神秘不解，但有些是有道理的。某些行為，雖不一定導致像人們所說的結果出現，但卻極易引起孕婦情緒上的不正常變化，不利于胎兒的正常發(fā)育，甚至引起流產，禁忌這些行為，在客觀上起著一種保護胎兒安全的作用。只不過，他們在主觀上并非是出于這樣一種考慮而已。孕婦臥室內的諸多禁忌，幾乎全是出于對孕婦和嬰兒的保護。所以這樣慎重，是基于當地人們一種特殊的認識。人們以為，孕婦自從懷孕以后，她的本身和處所就別開生面地比別人多了一尊“胎神”。中原俗信婦女胎孕及所有與胎孕相關的事都有胎神掌管，故又有沖犯胎神星煞的禁忌。《古今圖書集成·藝術典》載:“受孕之后，宜避忌胎煞所游，如經云:刀犯者形必傷，泥犯者竅必塞，打擊者，色青黯，系縛者筋，拘攣甚至母殞，禍如反掌。”據說胎神常在孕婦左右。所以，家有孕婦，大小事宜，皆必謹慎，修造動工，穿鑿補丁，必知胎神方位。中原地區(qū)的人們又根據懷孕月份的不同而具體信奉著不同的禁忌:

正、七月懷孕，胎神在正門，忌挖地和修理正門。

二、八月懷孕，胎神在院中，忌挖院子里的地和在院內燒火。

三、九月懷孕，胎神在舂米的碓臼里，忌移動米臼和舂米。

四、十月懷孕，胎神在廚房，忌在廚房里洗刷。

五、冬月懷孕，胎神在臥室，忌修理或調換孕婦臥室。

六、臘月懷孕，胎神在孕婦腹腔，忌將孕婦衣服浸泡在開水里。

否則，就是觸犯胎神。觸犯胎神，就會造成這樣或那樣的不幸，或流產、早產，或死胎，或生無骨殘疾兒，甚至還會母子俱亡。這是一種害人匪淺的迷信之舉，基本絕跡，但仍有殘余。

孕婦的禁忌種種，主要表明了男性社會對傳宗接代行為的重視，即使是其中含有健康或者叫正確的因素，也被人們趨吉避兇的從善心理扭曲為通過懷孕者的閉鎖式隔離，達到讓神靈賜福的目的，以滿足自己的需要。客觀地講，無論是飲食、行為，還是對胎神星煞的禁忌，都帶有一種對婦女和胎兒保護的性質。同時，我們又應該十分清醒地認識到這種對婦女和胎兒的保護完全是為子嗣遞續(xù)、宗族承繼著想的，是以保護胎兒為主的。對婦女的保護只是因為婦女是胎兒的母親，胎兒要在她的肚子里住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胎兒是無法脫離母腹而存在的，只是一種附屬成分。婦女在其中嘗到的僅是一種身陷囹圄、沒有自由、多種苦難的折磨，根本沒有什么受到保護的幸福和歡樂可言。

另有一些禁忌則完全是出于孕婦“不潔”“不吉”甚至是“污穢”“災星”這些陳舊觀念的：

忌孕婦與孕婦同坐一條凳子，犯之，主不吉利，會將自己的胎兒換掉。

忌孕婦與孕婦同睡一張床，犯之，主不吉利，會將自己的胎兒換掉。

忌求雨，犯之，主不靈驗。

忌參與打井，犯之，主打不出水來，出來水也咸澀不能吃。

忌參與淘井，犯之，主井水生蟲。

忌進各種莊重、嚴肅的場所，犯之，主不吉利。

忌參加婚禮、婚宴，犯之，主不順當。

忌進洞房，犯之，主不順當。

忌坐新娘床鋪，犯之，主遭殃一輩子。

忌觀看嫁娶，犯之，主不順當。

忌接近曬醬的處所，犯之，主醬生蟲。

嗚呼！危險！！危險！！孕婦真的太危險！大有被孕婦接觸的食鹽都肯定要餿掉的現實災難。然而，這里的人們又不會孤立地對待任何問題，形形色色的大千世界中的萬事萬物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懷孕以后的婦女，不僅孕婦本人行為上有所禁忌，還要涉及丈夫和家里所有人。有了懷孕妻子的丈夫，禁忌到別人家里去抬喪，否則，主孕婦流產或難產。另外，還忌做壞事，尤其忌做虧心事，這種禁忌是涉及孕婦的全家人以及祖宗數代的，無論是哪一個人或哪一代人犯下罪惡，都是要給以報應的。列維·布留爾在他的《原始思維》一書中說過:“嬰兒魂在未轉生的狀態(tài)中，實際上是父母等和圖騰的一員”，“已出生的嬰兒乃是某一祖先的轉世”⑤。中原人則更堅定地以為任何動植物都可托生為人，都可成為精靈，死亡或出生都是由一種生命形態(tài)變成另一種生命形態(tài)。祖先或家人的罪過會給后代或家里的人造成罪孽，這種罪孽所要遭受的報應通過生育表現出來，便是生下的孩子沒屁眼兒或干脆利索地斷子絕孫，或癡呆殘疾。根據作惡的程度不同，又分別給予不同的懲罰。很顯然，這種觀念或者說是這種禁忌源于傳統(tǒng)的“因果報應，生死輪回”的思想觀念，在實踐上卻起著一種規(guī)范人們行為動作，自覺遵守公共道德，束縛自己不軌之舉，助長社會良好風尚的積極作用。正是由于這種力量是借想象而產生的，它才隨著人們的豐富想象而產生只有在想象中存在的力量；正是由于這種力量具有的神秘性，對人們有一種魔力，它才使人們虔而誠之，成為一種見之于法律之外、作用又大于法律的無形之網。

二、產婦禁忌

產婦禁忌即是指生下孩子的婦女自分娩到滿月這整整一個月里的禁忌，是生育禁忌中第二個方面要涉及的問題，理所當然的，產婦是其禁忌的主體。產婦比孕婦、寡婦更被人討厭，中原人稱之為“血腥鬼”，故言語、行為、飲食無所不忌。為了敘述的方便，我們又可把它分成兩大類，即產婦產時禁忌和產婦產后禁忌。

分娩是所有相關人員的期待，也是對孕婦實施無數禁忌和承諾要兌現的重要時刻。隨著嬰兒與母體的分離，血水俱下，中原人以之為不潔不祥之物，常常會惹怒神靈，降災降難，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血光之災”。所以，產婦產時禁忌，首先是生孩子地點的禁忌。忌在娘家或別人家里生孩子，也可說成是禁忌在自己家之外的任何人家里生孩子，換一換角度，又可說成是禁忌自己家人之外的任何人在自己家里生孩子，不論怎么說，禁忌的具體內容、對象和目的都是相同的。在人們的觀念中，本來就以婦女為禁忌的不潔不祥之人，產婦更為人們所恐懼，無論怎樣都不會允許別人家的婦女在自己家里生下孩子來，否則，“血腥鬼”冒犯神靈，會招致滅族之災，子女不利，家道敗落，且從此一蹶不振。所以，若姑娘來不及回婆家去，就要令她生在荒野。這種禁忌給產婦和嬰兒的健康帶來了很大的危害，由于氣候和環(huán)境條件的惡劣，使不少產婦和嬰兒患下終身難以醫(yī)治的病根。甚至還有不少產婦和嬰兒因之死于荒野，造成悲劇。《風俗通義》也比較早地記載了這種習俗：“不宜歸生，俗云令人衰。按，婦人好以女易他男，故不許歸。”⑥這段記述顯示此俗流傳已很久遠，至遲，在漢代已經出現。也清楚地表明施行這條禁忌的原因，一是說怕對娘家人不好，使之人丁衰弱，家運不濟；二是男家怕在娘家生產后，移花接木，換了他姓人，自己孩子養(yǎng)活不成。現在雖無此考慮，但仍嚴遵此禁。

產婦生產時，又忌使用別人家的東西和忌吃別人家的食物，犯之，會主雙方家里貧窮、多災。如實無辦法，用后或食后付錢，錢數不計多少，得有這個意思和程序，以示自己所買，可免災禍的降臨。

產時還忌所有生人進入產房，能進入產房的人也忌帶金屬器具，忌穿帶有皮毛的衣服，犯之，會踩斷、割斷、剪斷或帶走嬰兒奶水，出生后的嬰兒會無吃無喝，而且，終生都會衣食緊缺，整天為糊口而東奔西忙。又禁忌討飯人臨門乞討，否則，會將嬰兒奶水討走，以后也要成為討飯人。產房內的墻壁上禁忌有木橛子或鐵釘，否則，生下的孩子不會屙尿。

產婦產時從另外一個角度敘述又是嬰兒出生之時，嬰兒出生固然是無法選擇的，但人們對這一新成員的到來是有諸多講究的。嬰兒呱呱墜地，中原人謂之“落草”。這“落草”的時間都不是隨心所欲的，也就是說有些時間生孩子是犯禁忌的。如：

忌男孩出生在大年初一。

忌女孩出生在正月十五。

忌出生在五月端午。

忌出生在七月十五。

俗以為在這些時間內出生的孩子命孤、命硬，長大女孩妨母，男孩妨父。

正月初一乃一年的第一天，人們認為這一天決定著一年內的吉兇和好壞。初一是普天同慶的日子，人們在這一天無論如何都要放松放松，歡歡樂樂地度過。不生氣、不吵架、不看病、不吃藥、不做活，總之，光吃、喝、玩、樂，啥都不干。這樣，全年都會順順當當，平平安安。若在此時生孩子，既緊張繁忙，又擔心害怕，還想著產婦的產血會沖了這大好的日子，得罪神靈，必會降下禍患，一年內都會諸事不順。當父母的還實實在在地認為這一天出生的孩子性毒，不孝順父母，讓父母忙亂一年，整年不得安生。正月十五是元宵節(jié)，人們并不以為孩子的出生影響大人觀燈，而是說這天出生的女孩兒，長大貪玩，會成為一個“瘋丫頭”，難管教，甚至不正混。

忌出生在五月端午，在中原民間更為普遍，流傳也更久遠。俗以為這一天生的孩子不是父精母血孕育而成，而是五毒轉世，托生投胎，男必妨害其父，女必妨害其母。個別地方的人還認為，這樣的孩子由于性格太毒，必危及自身甚至兄弟姐妹，總之，只有災難和禍殃，沒有任何益處。

《史記·孟嘗君列傳》也曾詳細記載了田文生于五月五日被禁忌的事情：“初，田嬰有子四十余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于田嬰。田嬰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⑦《西京雜記》⑧《風俗通義》⑨也都有五月五日生子，男必害父，女必害母，長大自害的習俗記載。野語、正史無不談及，可見此俗“威力”之大。

七月十五，中原民間俗稱為“鬼節(jié)”，舊時還有放河燈的習俗。俗以為這個“鬼節(jié)”是野鬼還陽、鬼怪四出活動的日子。在這一天出生的男女嬰兒大多都是鬼怪托生轉世，與父母不和，多有妨克。于是，人們都不把這一天出生的嬰兒當作人，父母也不以之為骨肉。豫北林縣人還有七月十五是牲畜生日的說法，牛、驢、騾、馬等皆在這一天過生，人們不但不讓牲畜干活，還要給它們“改善生活”，做頓炒米飯，以祝生日快樂。所以，如生在七月十五，就會被人們視為“畜牲”，只有在人們逗玩或罵大會⑩時才會說“你是七月十五生的”。另外，人們之所以重視這出生的時間，又是由于對“八字”的重視而來的。“八字”是隨著嬰兒的呱呱墜地而同時“落草”的，這一瞬間便決定了人們一生的吉兇禍福，因此，人們又根據十二生肖屬相和所生孩子的性別對某些出生的時間加以想象，編排出禁忌的具體月份、日子和時辰，委實沒辦法一一道出，但僅就以上所講，中原人在生育上對時間的特殊觀念也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孩子生下時的姿勢和形態(tài)又是禁忌嚴把的一個關口。俗以為嬰兒的出生姿勢和形態(tài)都是其父母及祖先中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所作所為早就決定了的，是一必然的現象。在這里，絕對沒有偶然的事情，一切事物都是互相關聯(lián)著的，有因就必有果。他們深信“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時間一到，一切都報”。

忌倒生或橫生。倒生，也稱逆生、站生，嬰兒先下腳，后出頭，是難產的一種形式。橫生，則是嬰兒先下手，也屬難產。這兩種形式都極易給嬰兒及其母親帶來生命危險，俗稱“橫生倒養(yǎng)”。俗信：“逆生者子孫逆死，順生者子孫順亡。”意思即是說，倒生的人，難成活，即使成活了，也注定不得好死。人們認為，造成這種生養(yǎng)形式的原因是嬰兒父母或者是祖先犯下了罪孽，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所致，是一種報應，以這種形式的生產為禁忌。所以，人們往往在詛咒時，咒罵對方“橫生倒養(yǎng)”。

忌生下時睜著眼睛和女仰男俯。中原的人們牢牢以嬰兒出生睜著眼睛為禁忌，深深相信這樣的孩子必妨克父母。女仰男俯則是指女嬰面向上，男嬰面向下的生產現象。俗把人們傳統(tǒng)的性行為與此相聯(lián)系，并加以無限想象，認為這樣生下的孩子長大后必定作風不正，傷風敗俗，毀壞門庭，成為不正經的人。

嬰兒由母體離開時，忌給別人食物或其他物品，尤其是忌有乞丐前來行乞，否則，以為嬰兒從母體帶來的乳水會連同送給別人的物品一塊被送走，或被乞討出去，將來奶水不足或根本沒有奶水，長大以后，又主此嬰貧窮。

嬰兒離開母體后，忌又屙又尿。俗以為“屙爹尿娘”，孩子命硬，妨克父母，大便妨父，小便妨母，大小便同時，主父母同受妨克。據說，抱起該嬰，將其頭在墻上輕碰三下，可免災難。又忌生下后，馬上將嬰兒包裹起來，否則，主難以長大成人。通常是讓嬰兒在地上站一站，頓一頓，意在“落地生根”。

嬰兒出生時有牙也是被禁忌的，俗以為，這樣的孩子命硬，妨克父母，長出的牙齒會咬斷父母的命，給父母帶來大災大難。所以，不少人家在孩子一生下來時，就把手伸進孩子嘴里摸一摸，如果發(fā)現有牙，馬上拽掉，用紙包好放進火里。

初生嬰兒忌前額上長有帶旋的汗毛，俗信這樣的孩子不是人托生而成，是牲畜脫胎，注定會克父母，害姐妹，妨兄弟。

產婦產后的禁忌大多是飲食和行為上的，現將搜集到的一些分開羅列于后。

飲食方面的禁忌主要有：

忌吃生冷食物，犯之，主產婦晚年拉肚子。

忌吃大肉，犯之，主晚年拉屎提不上褲子。

忌吃大茴香，犯之，主斷絕奶水，嬰兒無食。

忌吃韭菜，犯之，會割斷奶茬，絕奶水，嬰兒無食。

忌吃坐鍋底子的飯，犯之，主斷奶水。

忌吃咸食，犯之，主嬰兒皮膚長疙瘩。

婦女“坐月子”期間，中原不少地區(qū)只吃小米粥加紅糖和雞蛋，一日數次，忌食別的食品。20世紀50年代以后，隨著物質生活的普遍提高，觀念也引起了變化，產婦也有了“口福”，雞、魚、肉、蛋無所不食，相關的一些禁忌不消自滅。現在看來，確有“狐貍吃不到葡萄就說是酸的”之嫌疑。當然，產婦這些飲食上的禁忌仍有部分人沒有忘懷。

行為上的禁忌有:

忌到井臺挑水，犯之，主井水生蟲。

忌看井，犯之，主井水生蟲。

忌看淘井或打井，犯之，主井塌。

忌到坑塘內洗衣服，犯之，主坑塘水生蟲。

忌進打糧場，犯之，主糧食減少。

忌送殯，犯之，主對全家族不利。

忌性交，犯之，主產婦死亡。

忌哭泣落淚，犯之，主終身眼眶疼。

忌做針線活，犯之，主眼和手指疼。

忌用刀剪，犯之，主嬰兒無奶吃。

忌向外借東西，犯之，主斷嬰兒奶水。

忌掀炕鋪或移動床鋪，犯之，主對產婦、嬰兒不吉利。

忌進入別家宅院。哪怕是小產婦女，也必須恪守此禁，犯之，即為“污穢沖宅”“熱血撲門”，該家人定有不測之禍。如不慎犯禁，必須待產婦滿月后到去過的人家燒香磕頭，鳴放鞭炮，刷屋門祭祀宅神，且賠情道歉，求得主人家及其宅神的諒解或寬恕。

忌夜間外出。俗以為夜間乃各種妖魔鬼怪活動之時，陽氣回避，陰氣籠罩，產婦夜間出門會沖犯鬼神，給自己和嬰兒帶來不測之禍，甚至連自己家的院子里夜間也不要久留。

忌參加祭祀或喜慶典禮，犯之，主交厄運。中原俗信產婦為最不潔之人，產房乃最不潔之所，所以，便禁忌產婦參加一切重大活動。有她們參與，會得罪神靈的，神靈不但不會按照人們的意愿賜福，反而會降禍于人。不但產婦這樣的人被給予苛刻的要求，進過產房的所有人在這一點上也都與產婦同樣被禁忌。他們也因和產婦、產房接近或接觸沾染上了“不潔”與“不祥”，不能參與所有在神靈面前舉行的活動,否則，便會沖走好運氣。對產婦的禁忌還涉及產婦家里的人。忌將產婦生產時所穿衣服、所用物品亂扔，忌亂潑接生污水，這一切都被認為是污穢之物。認為這個時候送生娘娘下界，尚未回去，將污水亂潑，會污染送生娘娘之身，惹怒娘娘，降下不測，不利于嬰兒養(yǎng)育或產婦健康。甚至，全家人都會因之交厄運，遭霉氣，諸事不順。產婦家所有人忌燒干鍋。人們以為，燒干鍋會給嬰兒帶來災難。另外，在產婦“坐月子”期間不得有烹炒和油炸食物的行為，否則，會使嬰兒身上起泡。這一月內，全家人還都要忌食這類食品，以免給嬰兒造成什么危險。

綜上所述，產婦禁忌就目的和動機而論，不外有三：一是人們出于對產血的極度恐懼，害怕產血玷污自己或別人家的神靈，帶來厄運和不祥；二是出于對產婦的保護，怕產婦得病；第三則是出于對嬰兒的考慮，怕嬰兒無奶吃。前者是屬于封建迷信的，后二者則是有利于產婦和嬰兒健康的。所以，就客觀而論，產婦禁忌所產生的積極作用又是可以理解的。

三 、養(yǎng)育禁忌

養(yǎng)育孩子的禁忌是生育禁忌中最后一個要交代的問題。中華民族尤其是中原人的傳統(tǒng)思想認為，斷子絕孫、煙火不繼是最大的不幸，又是最大的不孝，最為重視的就是子嗣問題。人丁稀少，家族不旺的人家，喜獲麟兒，更是視若命根子，尤其是祖父母對于“隔輩人”、夫妻中年得子者，對待孩子那真是如他們自己所說:“噙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無論怎樣，都免除不了擔憂。為使孩子長大成人，無災無難，人們可謂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機。因此，養(yǎng)育孩子的禁忌也就可以說是隨孕而生了。

這里的養(yǎng)育禁忌是從嬰兒離開母體開始的，首先表現在與孩子相關事宜的處理上。孩子生下三天內是不允許喂奶的，犯之，主多生疾病。俗信要等三天屙凈臍屎后，方才可以喂奶，名曰“開口奶”，又叫“開喉奶”或“乞好緣奶”。這開口奶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喂的，禁忌自己或與自己孩子同性別小孩的母親喂奶，犯之，主雙方孩子多病，孩子不旺，長大不壯。也就是說，倘若嬰兒為男性，應找生女孩的母親為其開口；倘若嬰兒為女性，則應找生男孩的母親為其開口。再者，喂開口奶又忌與自己同姓的人和產后不足四個月的婦女，否則，對孩子不好，不利于身體健康和成長。只有吃了相宜的“開口奶”，家人方才胸坦氣順，心安理得。

孩子的出世，舉家歡喜，不論男女嬰兒，凡第一胎都要給孩子的姥姥家去“報喜”。生男為“大喜”，生女為“小喜”。大喜煮六至八個紅雞蛋，必為雙，禁忌為單數；小喜則煮五至七個紅雞蛋，正好與生男嬰相反，必為單數，禁忌為雙。報喜時喜帖在豫北林縣一帶通常是裝在一個小紅木匣子中，讓一童子背著去送，一般規(guī)矩是“男左女右”，即生男孩用左肩背，生女孩用右肩背，一路不準調換肩膀。報喜人到家后，又禁忌用面條或湯類食物招待，否則，嬰兒會常流鼻涕，常淌口水。豫東地區(qū)的開封一帶，在報喜回去時，丈母娘還要烙一張面餅讓女婿帶回，沿途撕碎喂狗，直到喂完為止。俗信這樣做以后，可保自己的孩子成人，否則，主夭折。

嬰兒出生后一周，保留在嬰兒身上的那一段臍帶會干枯脫落，脫落掉下的臍帶又忌隨便亂扔。通常是用紅布包好，滿月后帶往遠處拋擲，以大都市熱鬧處為最好。據說，這段臍帶經多人踩踏，可使孩子膽大志大，無病無災。否則，便缺少膽量，不成器，身體常有不適，長大也多災多難。醫(yī)人也很器重這段臍帶，用之可解胎毒，但人們卻極其忌諱將自己孩子的臍帶當藥物。更有趣的是，個別人家還把自己男孩的臍帶埋在門后，俗以為這樣男孩可給自己扛門事，支撐門面。女孩的臍帶埋在果樹下，俗以為這樣可以花繁子多。不論怎樣，是不能給別人當藥物的，否則，主小孩子多災多病。

中原的人們大多以為，與嬰兒有關的任何一種東西，都是孩子身體和生命的一個組成部分，對任何東西的處置都與嬰兒的生命和健康息息相關。將臍帶或胎盤當作藥物吃掉，就象征著嬰兒生命被吞噬。他們認為臍帶和胎盤二者都帶有嬰兒的靈魂，錯誤地將部分作整體，將想象出來的抽象的“虛體”當作現實中業(yè)已存在的具體的實體。因而，又把想象中的危險當作現實中危險的確實存在，這在哲學上是屬唯心主義的。而這種思維上的邏輯錯誤和哲學上立場觀點的錯誤，正是這種禁忌產生的根源。

對出生未滿一個月的嬰兒，中原人還有一種特殊的認識，以為此時嬰兒只是部分的誕生，并沒有完成完整意義的誕生。河南沁陽一帶俗稱此時的嬰兒為“胎毛鬼”，禁忌走門串戶逛鄰居，否則，對孩子和所到的人家都是不吉利的。

沒有滿月的嬰兒所穿衣服及所用尿布等物品忌搭曬在過高的地方，具體是三尺以上。俗信“三尺以上有神仙”，嬰兒為“胎毛鬼”，會得罪神仙，降禍于嬰兒，不利于成長。

忌姓史、姓施或姓王的人在不滿月的時候給孩子見面，否則，必主不祥，這還是由于諧音的緣故。

剃胎發(fā)看似簡單，其實是很復雜的。首先不是任何時間都可以的，還須選個吉日良辰。忌丁火日及初五日剃胎發(fā)，否則，主嬰兒臉黑。忌十四、二十三或三十日剃胎發(fā)，否則，主嬰兒多災多難，甚至夭亡。

剃頭時，又忌將頭剃得凈光。要把囟門上的一塊留住，即留住“呼歇門”，以供藏魂。有的還在頭后邊腦勺部留上一撮長發(fā)，名曰:“八十毛”，又稱“扎實毛”，“扎實”即中原人健康之俗語。據說，留住此發(fā)可使嬰兒長壽。否則，將頭發(fā)全部剃凈，嬰兒則無處藏魂，會給小孩帶來災難，短命、夭亡。

剃下來的頭發(fā)又不同于正常人剃下的正常頭發(fā)，要由家長用紅紙包裹好，忌隨便丟失，否則，主嬰兒多患疾病，甚至于夭折。豫北修武縣境內的人們往往將所剃胎發(fā)，壓到水缸底下,這樣，便意味著可使嬰兒長大成人、長壽。民間還有俗諺曰:“胎毛壓到水缸下，嬰兒能活一百八。”

接滿月時，還要求爺爺親自去接，俗信“爺接孫兒，扎下根兒”，禁忌奶奶或是伯母、嬸子等婦女去接，俗以為婦女性屬陰，恐嬰兒初次回家時，陰氣迎門，對嬰兒成長不利。

嬰兒所穿衣服忌鎖邊縫，通常毛邊毛茬。據說，這衣服上的毛邊毛茬也是供嬰兒藏魂的，小兒魂魄不全，又極容易掉魂，故有此忌，犯之，則主小兒多病、多災，難養(yǎng)育。杞縣一帶還有名字就叫作“藏魂衫”的小兒專用服裝。縫做衣服時又多用白顏色的線，禁忌用其他顏色，俗以為這樣會哄騙住閻王爺。所穿的鞋、襪又忌用繩線拉滿底兒。中原人手工縫做鞋襪，鞋底為三層以上，禁忌層的數目為雙數。鞋底和襪底都一定留住腳心的地方不拉，犯之，主小兒多疾和夭亡，有的認為會成為啞巴。此忌主要是忌諱“滿”和“實”。“滿”則招損，“滿”意味著“完”“了”“夠”。“完”“了”即結束、終了；“夠”即“夠壽”，往往成為人們發(fā)泄憤怒的詛咒之語，“夠壽”即壽數已盡，該死了。小兒穿著拉滿底子的鞋或襪子，他們會特別地想象為小兒壽數已盡，必主夭亡。“實”在民間有和“塞”“不通”相同之意，所以，人們又依據“實”而想象到“塞”，進而想象到小兒不會說話。這條禁忌本身再一次證明了人們想象力的豐富奇特和觀察認識問題時充滿的辯證意識。

要說簡單一點的就是小名的命名，但這其中也有種種不同的情況，或相對講究一些。名字既好聽又極有意義的，如兄弟三人分別是：百順、百昌、百強；威武雄壯點的如：虎、豹、鷂。極為隨意一些的是男孩兒稱大高兒、二高兒、三高兒；女孩兒稱大妮兒、二妮兒、三妮兒。還有稱男孩叫妮的兒的，據說這樣是看得嬌。在鄭州、開封一帶還有更有趣的，嬰兒出生后的第二天早上，嬰兒的父親出門到外邊去“碰名”，又叫“闖名”。天不太亮就起床，碰上的第一個人，父親不由分說，就跪倒在他的面前，磕頭說明意思，央求給個名字。此時起早的人大多都是趕集、做買賣或耕地、撿糞便的人，毫無準備，但又不能推辭，只好就眼前所見即興脫口而出，于是，“馬”“牛”“套”“狗”“羊”“糞筐”“糞杈”“籮頭”“磚頭”“狗仔”“狗娃”“狗頭”“狗剩”“尿壺兒”“尿罐兒”等都一股腦兒出來做了人的名字。俗信這類名字安穩(wěn)、保險、不出事兒，有利于孩子成長。

中原人對大號的選擇標準則遠遠超出小名，像對待其他問題一樣，又經常把命名同十二生肖、五行克妨相聯(lián)系。命中缺少的東西，一定要用名字補過來；命中過盛的東西，當然的要用名字壓下去。這樣嬰兒才可平平安安，長大成人。如命中缺火的，起名時要用帶“火”部首的字；命中缺水的，起名時則要用帶“水”部首的字，否則，嬰兒一定不會順當，甚至就根本無法長大成人。

上述這些只是孩子健康成長的起步，距成人兒的需要，還是微不足道的。中原地區(qū)的人們是把孩子結婚叫作“成人兒”，沒結婚就叫作沒“成人兒”。顯然，從嬰兒到“成人兒”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我們連敘述起來都感到漫長，父母及長輩們養(yǎng)育起來，辛苦與擔憂肯定會存在于每一個角落和每一個時辰，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因此，這整個養(yǎng)育過程中的禁忌自然不少。現將搜集到的部分現象羅列于后：

忌小孩咬牙，犯之，主生癩。

忌小孩打頭，犯之，主招災。

忌小孩打臉，犯之，主招災。

忌用手指虹，犯之，主手殘。

忌男孩騎狗，犯之，主爛褲襠。

忌女孩騎狗，犯之，主夫丑。

忌春節(jié)期間吃烤饅頭，犯之，主生瘡。

忌小孩坐簸箕，犯之，主愛撒潑。

忌小孩“抓周”時手抓胭脂粉釵，犯之，主長大好色。

忌小孩“抓周”時手抓骰子，犯之，長大必為賭徒。

忌小孩牙掉后亂扔，否則，主牙齒不生。

忌打燕子，犯之，主對全家不吉利。

忌打長蟲，犯之，主全家多災，甚至身亡。

忌打地出律子，犯之，主多病多災。

忌在野地里撿鐵塊，犯之，主貧窮，會將爹賣掉。

忌在路上大便，犯之，主長橛眼。

忌女孩看雞下蛋，犯之，主難產。

忌吃葫蘆籽，犯之，主長齙牙。

忌吃墳頭上的野果，犯之，主常患疾病。

忌女孩嘴大，犯之，主家貧。

忌女孩走路過早，犯之，主終生繁忙，多操勞。

忌小兒正背長黑痣，犯之，主無力，常被人欺負。

忌別人的腿從自己頭上漫過，犯之，主長大被人欺。

忌旋長在頭正頂，犯之，主常惹父母生氣。

忌給小孩在正月里剃頭，犯之，主妨克舅舅。

忌夜間給孩子照鏡子，犯之，主常見鬼。

忌小孩摔倒后拉起便走，犯之，主小兒掉魂兒。

忌用鏟子、刀具等鐵器投、砸、砍旋風，犯之，主多招鬼災，多生邪病。

忌吃飯時筷子掉在地上，犯之，主被父母責打。

忌孩子的影子被踩跺，犯之，主招災，受人欺負。

這養(yǎng)育禁忌又可說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俱全，五彩繽紛。其中，有濃重的迷信色彩、落后的原始思維模式以及錯誤的觀念，但我們透過一層，也可以感覺到一種十分可貴而又美好的東西，那就是人們所普遍具有的像火一樣熾熱的父母心!

總之，中原民間漢族的生育禁忌由孕婦禁忌、產婦禁忌、養(yǎng)育禁忌所共同構成。它們就像一個巨大而又嚴密的網，將人們罩在其中，約束著人們的思考，影響著人們的語言，指導著人們的行動。通俗一點講是管控著人們的衣、食、住、行和大腦。但人們卻樂在其中，盡享實施禁忌之后的舒坦和幸福。

注 釋：

①(漢)班固：《白虎通德論·崩薨》。

② (漢)王充：《論衡·卷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③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卷二·養(yǎng)胎第三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④《淮南子·汜水》。

⑤(法)布留爾：《原始思維》，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333頁。

⑥(漢)應劭撰，王利器校注：《風俗通義·釋忌》。

⑦(漢)司馬遷：《史記》.卷75之《孟嘗君列傳》。

⑧《西京雜記》：“俗諺舉(五日)五日子，長及戶則自害，不則'害其母。”

⑨(漢)應劭《風俗通義》：“俗說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

⑩罵大會：中原地區(qū)流行的一種粗俗的逗樂形式，兩人或幾人罵著玩。

【責任編輯：郭德民】

2016-09-06

尉遲從泰(1957—)，男，河南商丘人,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和民俗學研究。

K892.21

A

1672-3600(2017)01-005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