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華的蝦和金剛石鋸片反傾銷措施之爭

文/范海娟，上海大學經濟學院

1 案情簡介

2011年2月28日，中國在瑞士日內瓦將美國對華暖水蝦采取的反傾銷措施提起磋商請求，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此案是我國農產品遭遇最大的一起反傾銷案。2011年7月22日，中國商務部又提出補充磋商請求，要求將2009年11月4日美國對華金剛石鋸片采取反傾銷措施中的“歸零”做法也納入其中。中國認為，美國在反傾銷調查中，對暖水蝦的三家企業和金剛石鋸片的安泰科技使用了“歸零”做法，違反了WTO《反傾銷協議》第2.4.2條。

2011年10月13日，中方就本案提起設立WTO專家組請求。201 1年10月25日，WTO爭端解決機構成立專家組，同時洪都拉斯、歐盟、韓國、泰國、日本、越南以第三方身份參與專家組程序。

2012年6月8日，WTO專家組裁決公布，認定美國在反傾銷調查中，對暖水蝦的三家企業和金剛石鋸片的安泰科技使用了“歸零”做法，違反了WTO《反傾銷協議》第2.4.2條，并建議美國采取措施以符合《反傾銷協議》。中國獲得全面勝訴。

2013年3月26日，美國在WTO爭端解決機構例會上提交了該案執行情況。美國商務部根據《烏拉圭回合協定法案》第129條作出仲裁，取消了對華冷凍暖水蝦和金剛石鋸片的反傾銷稅，重新計算后的結果為：單獨稅率為22.58%，聯合太平洋、香港誼林、汕頭紅園和安泰科技為0%。

2 本案涉及條款和專家組裁決意見

2.1 涉及條款

2.1.1 《反傾銷協議》

2.4.2 在遵守適用于第4款中公平比較規定的前提下，調查階段傾銷幅度的存在通常應在對加權平均正常價值與全部可比出口交易的加權平均價格進行比較的基礎上確定，或在逐筆交易的基礎上對正常價值與出口價格進行比較而確定。如主管機關認為一種出口價格在不同購買者、地區或時間之間差異很大，且如果就為何不能通過使用加權平均對加權平均或交易對交易進行比較而適當考慮此類差異作出說明，則在加權平均基礎上確定的正常價值可以與單筆出口交易的價格進行比較。

2.1.2 《關于爭端解決規則與程序的諒解》

3.8 如發生違反在適用協定項下所承擔義務的情況，則該行為被視為初步構成利益喪失或減損案件。這通常意味著一種推定，即違反規則對適用協定的其他成員方造成不利影響，在此種情況下，應由被起訴的成員自行決定是否反駁此指控。

2.2 裁決意見

2.2.1 專家組對證明責任和程序的分析

專家組對證明責任和程序的分析。專家組同意厄瓜多爾訴美國蝦反傾銷措施案、泰國訴美國蝦的最終反傾銷措施案、泰國訴美國聚乙烯塑膠手提袋反傾銷案和韓國訴美國在涉及韓國產品反傾銷案件中使用“歸零”做法案等四案的專家組對于舉證責任的推理。專家組逐步審查中國是否證明以下三個問題：美國商務部在爭議裁決中使用了“歸零”做法；美國商務部在爭議措施中使用的方法是否與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上訴機構審查的方法相同；根據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上訴機構的推理，美國的行為是否不符合《反傾銷協議》第2.4.2條。在裁定的最后其余部分，專家組還要審查中國關于美國商務部在蝦產品調查中適用單獨稅率的訴求。

2.2.2 中國是否證實美國商務部在爭議的裁決中使用了“歸零”

中國提交了四項證據以證明美國商務部在爭議的裁決中使用了“歸零”。有四份證據證據，專家組認為中國證實了美國商務部在暖水蝦調查的聯合太平洋、香港誼林、汕頭紅園、湛江國聯，以及金剛石鋸片調查的安泰科技的裁決中使用了“歸零”計算傾銷幅度。

2.2.3 中國是否證實美國商務部使用的方法與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的上訴機構報告中審查的方法相同

中國舉出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的上訴機構描述美國使用“歸零”做法的段落，指出本案的“五步法”與前述案件在所有相關的法律細節上屬于實質性完全相同。另外，美國不僅承認了在裁決中美國商務部使用了中國所描述的計算方法，還認可根據中國訴求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的上訴機構推理適用于本案。由此，專家組認為中國證實了美國商務部使用的方法與加拿大訴美國軟木材最終反傾銷裁定案的上訴機構報告中審查的方法相同。

3 案例評析

本案中，根據中美之間的協議，美國應在WTO裁定之后的八個月內修改涉案措施，以使之符合WTO規則。同樣，在泰國、韓國、越南等國與美國的“歸零”大戰后，美國也應修改涉案措施。但是似乎美國并沒有積極采取行動，像歐盟一樣不再使用“歸零”做法。如前所述，如果要禁止“歸零”，要么美國主動修改國內規定，要么WTO各成員達成一致修改協議，否則“歸零”只能是維持現狀。畢竟，美國用不公平的貿易救濟來進行不公平的貿易，不是解決之道。2012年2月14日美國商務部的聲明顯示了美國的一點誠意，希望在今后的國際貿易中，美國可以真正落實禁用“歸零”的承諾，履行wto規定的義務。

專家組的裁定結論再次證明了美國在“歸零”問題上執著頑固的錯誤性道路。本案雖未至上訴機構程序，但在WTO諸多案件中，想必美國也是三而竭的氣勢了。本案專家組的推理和認定依然秉持了WTO嚴密的法律邏輯性、步步為營的思維連貫性和環環相扣的證據關聯性。

4 啟示

4.1 堅定立場，聯合力量促成《反傾銷協定》的修改

在反傾銷調查中，傾銷幅度的計算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問題。《反傾銷協定》沒有對傾銷幅度的計算作出詳細的規定，這使得“歸零法”的使用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間。由于“歸零法”對國際正常貿易具有很高危害性，WTO很多成員國曾多次在談判中提出修改《反傾銷協定》，明確禁止在反傾銷調查中使用“歸零法”。而美國等堅持“歸零法”合法的國家，也是以《反傾銷協定》沒有明確禁止“歸零法”或者要求調查機關將正的傾銷幅度與負的傾銷幅度進行抵消的理由繼續堅持在反傾銷調查中使用“歸零法”。因此，修改《反傾銷協定》，明確規定禁止在反傾銷調查的初始調查階段和復審階段使用“歸零法”，無疑是徹底解決“歸零法”問題的好辦法。

4.2 提高本國裁判水平

面對WTO爭端解決機構的高素質法律人才，各級人民法院在深造本國法律法規和案例的同時，也應當吸取世界法律人才的高水平專業素養之精華，提高本國裁判水平。我國人口基數大，法制普及差，各級人民法院法官水平參差不齊，尤其是偏遠地區的基層人民法院及其派出法庭，與精心甄選后的WTO爭端解決機構專家組或上訴機構成員相比，更是相差甚遠。專家組或上訴機構的裁決以高水平的法律推理或意見著稱，每一份報告都凝聚了球法律精英法律思維的精髓。法律是一門與時俱進的科學，作為一名法律人，應當以與時俱進的心態學習法律推理，更新法律知識，嚴密法律邏輯。中國的法治發展需要每一位法律人的努力，需要全體法律人才的合力。

4.3 積極應對有關的內國訴訟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由于政府和企業對傾銷和反傾銷的理解不夠，反傾銷法律人才奇缺，企業一旦遭到傾銷指控，往往會無所適從，很少應訴，而政府也無法提供及時和準確的指導。積極應對有關國家的國內訴訟，是在具體案件中取得反“歸零法”勝利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步。

[1]周洲.中國向WTO“打包”起訴美商務部[J].中國對外貿易,2014,(01):57.

[2]王薇薇.論WTO框架下“歸零法”的違法性問題[D].華東政法大學,2011.

[3]WTO通過中美金剛石鋸片報告認定美違規[J].超硬材料工程,2012,(03):61.

[4]彭慶.美國對華反傾銷的不合理性探討[D].湖南大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