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王 堃
凌鋒:大醫精誠 博施濟眾
· 本刊記者 王 堃

凌鋒與她的兩個養女
《大醫精誠》一文出自唐代著名醫學家孫思邈所著《備急千金要方》第一卷,大醫精誠第一是精,亦即要求醫者要有精湛的醫術,認為醫道是“至精至微之事”,習醫之人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第二是誠,亦即要求醫者要有高尚的品德修養,以“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感同身受的仁愛之心。在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有這樣一位醫者,她用精湛的醫術一次次與死神拔河,讓患者重獲新生,感受生命的美好;她作為300多個孤兒的媽媽,將仁愛之心化作陽光雨露,滋潤了孩子們干涸的心田,她就是中國腦血管病血管內治療學的創始人凌鋒。
初見凌鋒,一頭清爽盡顯干練的短發,一身精致優雅的西服套裝,一副時尚俏皮的桃粉色方形眼鏡,臉上總洋溢著陽光燦爛的微笑。1951年出生的她早已過了花甲之年,可身上那份優雅、大氣、從容,不禁讓人聯想到她的名字:她身上透著一股“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勢和“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淡淡幽香……
凌鋒是我國最早開展介入神經放射技術的著名醫學專家,她畢業于當時在上海的第三軍醫大學,1982年留學法國巴黎進修介入神經放射學,在法國巴黎第六大學居里醫學院國際顯微外科中心訓練,以全優成績通過考試。回國后在解放軍軍醫進修學院神經外科和神經病理科分別獲得了碩士、博士學位,1990年她前往英國倫敦國家神經及神經外科醫院神經外科做訪問學者。1991年凌鋒回國后,分別在解放軍總醫院、衛生部北京醫院、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的神經外科工作,并擔任宣武醫院神經外科及介入放射診斷治療中心主任。
在40年的神經外科職業生涯中,凌鋒每天與死神打交道,有的病人被傷病折磨得奄奄一息,治療后卻又奇跡般地活了下來,有時又因一個不經意或考慮不周,就有可能發生術后并發癥。凌鋒說:“每當我在門診室里或查房時看到病人那種無助的神態,更讓我由衷地感悟到健康的可貴及幫助病人的責任。”
在凌鋒的記憶里,有一個病人至今令她記憶猶新。病人叫趙春花,是陜西延安人,她患有高頸段脊髓血管畸形,四肢癱瘓。經過凌鋒的悉心治療,她的上肢逐漸有了些活動能力,但情況仍不容樂觀。高額的手術費已經讓這個小村莊里的家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她不得不選擇回延安做康復治療。凌鋒每每整理翻閱病例時,常常想起她。
8年后的一天,凌鋒像往常一樣在門診室里為病人看病,輪椅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是趙春花,她的手里捧著兩副漂亮的手工鞋墊。
凌鋒高興地說:“你怎么來啦?看起來恢復得不錯呀!”
“凌教授,我是專程來感謝您的,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8年來,我堅持自己做康復訓練,如今我的雙手已經能做基本的家務了。這是我親手繡的兩副鞋墊,希望您能喜歡。”
此時的凌鋒百感交集,這個病人向她表達的不僅僅是一種樸素的感激之情,而是一種對生命的渴望,對美好的追求,趙春花用自己的意志、頑強、樂觀、感恩,向世人特別是醫生傳達出對健康的渴望。
凌鋒說:“從那時起,我就把這種對生命的敬畏之情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中,它是手術前嚴謹縝密的分析,手術中一刀一剪的精準,手術后無微不至的視察,決策時無微不至的思考。在生命面前,再怎么認真都不過分!”
還有一位病人名叫劉春霞,因腦干延髓腹側動靜脈畸形術后四肢癱瘓伴呼吸障礙,她被送到重癥監護觀察。兩個星期過去了,劉春霞有了一絲恢復的跡象,但醫護人員告訴凌鋒:“劉春霞交的住院押金早已用完,她的家屬說再也拿不出錢了。”
“救人要緊,先別考慮費用。”凌鋒堅定地說。
一個星期過去了,在凌鋒的不懈努力下,劉春霞從死亡的邊緣被挽救了回來。然而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對金耳環,欠下了8萬元住院費。凌鋒說:“不管怎么樣,她還活著。錢還能再掙,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這筆錢總要有人來承擔的,凌鋒用自己和全科室醫生一年的獎金填補了這筆住院費。
一年后的一天,不辭而別的劉春霞的丈夫帶著2000元錢和兩袋大米來到了醫院。一見到凌鋒,慚愧地說:“凌主任,我對不起您,我當時真的身無分文,這一年來我到處打工掙錢,為的就是能把這筆錢還上。”凌鋒說:“沒關系,我能理解你的苦,沒有什么比活下來更重要。住院費醫生們已經幫你還了,錢你拿回去,這兩袋大米就分給大家吧。”
后來凌鋒得知,劉春霞康復得越來越好,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把這2000元錢捐給了一個白血病患兒。凌鋒想:當初的仁愛之心挽救了一個美好的生命,現在這份愛心生根發芽,傳遞給更多的生命了。
1998年,凌鋒接收到一位名叫胡曼麗的患者,當時她被診斷為患有惡性腦瘤。作為麗江民族孤兒學校的創始人,胡曼麗向凌鋒提出了托孤的請求:“凌教授,我知道我的病情不太樂觀,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些孩子們,我們的學校剛剛成立,孩子們好不容易才有了家,我不想再讓他們流離失所了。”胡曼麗懇求道。
“我答應你,你就安心治療吧,一定會好起來的。”凌鋒安慰道。
幸運的是,胡曼麗的術后診斷并不是腫瘤,只是一個囊腫,手術后很快就恢復了。”但手術前的囑托和許諾,凌鋒從沒有忘記,她決定親自去麗江看一看。
凌鋒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在風景旖旎的麗江古城中,小橋流水邊,一群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孩子們像小鳥一樣雀躍著“飛”向凌鋒。“我當時覺得心里暖暖的,我太喜歡這些孩子們了!”凌鋒高興地說。
這是凌鋒第一次見到拉姆,一個摩梭族的孤兒,穿著鮮艷的民族服飾。一看到凌鋒,這只小手一路上緊緊地拉著凌鋒的大手,再也沒有松開過。凌鋒說:“拉姆能歌善舞,乖巧懂事,那一刻我就覺得這孩子跟我有緣,她長得都跟我很像。”
當時助養一個孩子一年是4700元,并簽訂助養協議,凌鋒決定助養到拉姆獨立生活為止。當一切準備就緒時,學校通知凌鋒,拉姆已經被人助養了。凌鋒說:“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從北京來這里一趟也不容易,你們再幫我找一個孩子吧。”
就這樣,凌鋒又見到了何興鳳。凌鋒腦海中刻印著當時的情景:“那時的她還不會說漢語,一口納西話,跟一群孩子們在房檐下蹲坐著,像一排小土豆一樣。”言語中透著絲絲的憐憫。此次麗江之行凌鋒的先生陪她一起去的,當時先生一眼就看中了坐在房檐下的何興鳳。
有時候人生就像是一場戲,當夫婦倆收養了何興鳳之后,便接到了學校打來的電話說,拉姆的收養人放棄了收養。就這樣,凌鋒和先生決定一起收養這兩個孩子。也就是從那時起,凌鋒與麗江孤兒學校結下了不解之緣。
凌鋒看到孤兒學校資金缺乏,她想辦法募款以幫助孩子們。2005年起,凌鋒征得醫院同意在辦公室開展義診,所得的全部收入都捐給了孩子們。之后,她又在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下成立民族孤兒救助基金會,為孩子們募集善款。
凌鋒說:“我唯一的本事就是看病,我只會看病。我的個人能力有限,但是這是一個窗口,我給一個病人看病就傳遞給一個病人,我要給100個病人看病了就傳遞給100個病人。”
“以醫會友”是凌鋒這些年來支撐這個學校的唯一途徑,基金會成立11年來,凌鋒靠義診、會診和各種募集善款行動,為孤兒學校共募集善款5000余萬元,為貧困地區26個少數民族的1300名孩子提供了學習、生活等多種幫助。
何興鳳說:“我覺得媽媽為學校做了很多,她不僅僅是在幫助這個學校,她是在幫助更多無依無靠的孩子,讓他們走出童年的陰影,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其實,凌鋒在幫助孤兒學校期間也遭遇了重重坎坷。2007年,學校的資質出現了問題,面臨著關閉的危險。一想到孩子再次失去家園的悲傷,凌鋒百感交集:“當時我唯一的動力就是我知道自己是孩子們的母親,沒有一個媽媽能夠放棄自己的孩子,不能讓孩子們沒了家,再難也得咬著牙往前走。”凌鋒堅定地說。
經過東奔西走、多次協商,最后,凌鋒以“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麗江民族孤兒救助基金項目主任”的身份,為孤兒學校的孩子們提供全額資助,終于保住了孩子們的家園。不管遇到多少困難,凌鋒面對孩子的時候永遠是笑容滿滿,她始終希望孩子們快樂地生活。
在凌鋒看來,這些少數民族的孩子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能否給孩子們一個大舞臺,讓孩子們釋放天性是凌鋒一直以來的夢想。“我能夠給他們的,不僅僅是吃飯穿衣,最重要的是培養孩子們的自信。”2015年,凌鋒帶領麗江孤兒學校的孩子們在全國政協禮堂首演大型原創兒童舞蹈詩“藍月谷”,大獲贊賞;2016年,凌鋒又帶孩子們登上了深圳大劇院的舞臺;9月,孩子們走進了紐約的聯合國大廈,向世界展示了中國少數民族的音樂和舞蹈。
目前,凌鋒收養的兩個女兒已經長大成人,拉姆正準備出國學習醫學護理專業,何興鳳已就讀中央民族大學,學習民歌專業。從4歲與凌媽媽結緣,如今她們早已是親密的一家人。何興鳳說:“凌媽媽就是我的親媽媽,她對我和姐姐的好都超過了我的哥哥(凌鋒的親生兒子)。”
凌鋒常說:“我們不僅要讓病人‘活著’,還要讓病人活得有質量!”因此,她發起成立了北大醫療康復醫院,為了讓“病人有質量的生活”傾注了巨大心血,被大家稱為“最不清閑的名譽院長”。
為了讓更多的殘疾人有機會接受專業、優質的康復醫療服務,北大醫療康復醫院成立以來開展了很多公益項目,體驗者不僅得到了專業的康復醫療服務,也給這里的病友及醫護人員帶來了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傳播了正能量。
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北大醫療康復醫院迎來了5位殘疾人體驗者,開啟為期兩周的康復治療體驗之旅。經過專家及康復師團隊的評估,分別制定出每個人專屬的體驗方案。入院以來,他們與其他在院病友一同訓練、生活,還參加了常規康復課程之一的太極康復。在康復治療師的帶領下,大家都好奇而認真地學習著。劉軍是其中的一位體驗者,在參加完康復訓練后感激地說:“剛來到這里,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陌生感,現在我們和其他的病友已經像家人一樣親密了,真心感謝凌院長給我們這次機會,讓大家放松心情,舒展身體。”
除了做院長、做媽媽,凌鋒從未停歇前往全國各地義診的腳步,并對那里的基層醫生進行醫療指導和幫助。
在宣武醫院的教學樓里,來自甘肅省臨洮縣人民醫院的醫生張萬峻正在接受顯微外科的培訓,他是來這里接受培訓的第94名醫生。在北京的醫生看來,很簡單的手術技巧對張萬峻來說卻是全新的技術。
原來,凌鋒去甘肅義診的時候發現那里沒有專科,但是他們那邊卻非常需要顯微外科的技術和理念,凌鋒愿意接收張萬峻來北京學習,希望他能看到一個全新的領域。凌鋒說:“1982年,我出國學習時也是同樣的感受,不僅僅是為了學習新技術,更重要的是開闊了視野,激發了醫生的創新能力。”
早年間,凌鋒對我國900家醫院進行了神經外科基線調查,并從2006年開始,持續10多年在全國各地做公眾教育,期間她還跟隨韓紅團隊義診5年,這些經歷讓凌鋒意識到基層醫生的培養迫在眉睫。“要培養更多的基層醫生,讓他們成長起來,然后才能服務于更多的老百姓。”凌鋒感慨地說。
培養人才需要足夠的資金。2012年,凌鋒發起成立了“N to N劉承基中國神經外科醫師基金”,主要是神經外科對神經外科醫生的互助模式。凌鋒介紹說:“開始是我自己和周圍的同事捐點錢,一年也就10萬元左右,受助群體有限,而這一切卻因為偶然探訪導師劉承基教授后有所突破。”
91歲的劉承基教授在妻子去世后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他擅長書法,凌鋒在探訪他時,看到滿地亂扔的書法,她一一拾起來,對劉教授說:“我幫您在網上做義賣,所得的收入捐助給N to N基金,去幫助那些基層醫院的醫生,您看如何?”劉教授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書法居然賣了70多萬元。 2016年,凌鋒團隊一次性捐助了100家基層醫院,為他們提供技術和醫療的支持。這100家醫院的醫生每人都給劉教授寫了一封感謝信。
在凌鋒的辦公室里有一篇劉承基教授的贈言,上面寫著:“懷大愛心,做小事情。”多年來,這一直是凌鋒的座右銘。相信醫術精湛的她會帶著這份大愛不斷前行,妙手回春,博施濟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