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潔
維薩尼爾·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1804-1864)是19世紀美國最具影響力的浪漫主義小說家。他出生于新英格蘭薩勒姆小鎮的一個清教徒家庭。霍桑從小和母親住在薩勒姆鎮的外公家,這里是美國歷史上有名的“驅巫”之地,霍桑的兩代祖先都是鎮上清教權力機關的重要人物,受加爾文教的影響,這里的許多人受到過狂熱清教徒的迫害。他于1852年畢業于波登大學,之后便一直隱居在家鄉的老房子里進行小說創作。霍桑一生佳作迭出,是一位十分多產的作家。前期以短篇小說為主,后期則長篇居多,長篇小說較有名的有《紅字》《七個尖角閣的房子》《福谷創奇》等,短篇小說如代表作《好小伙布朗》《牧師的黑面紗》等也廣受人們稱贊。
縱觀霍桑的小說創作,無論是其短小精悍的短篇小說還是情節曲折、人物鮮明的長篇巨作,都亙古不變地闡釋著一個共同的主題——原罪,即人的本性是天生邪惡的,人人都有罪惡的天性。借用其小說中人物自身的一句話來說,即“Evil is the nature of mankind”。霍桑在其作品創作中,以高潮的心理描寫和巧妙的象征手法而聞名,作家正是借助這兩大寫作優勢,竭盡所能地探索作品中人物內心深處那隱隱的“惡”,這種“原罪”思想也就構成了他作品的宗教主題——“原罪”創作主題。這一主題,無論是在他的短篇還是長篇小說中,均表現得淋漓盡致,惟妙
惟肖。
短篇小說中“原罪”主題的代表作便是《好小伙布朗》,而作家知名度較高的長篇小說《紅字》也是圍繞原罪主題展開的。霍桑在作品中竭力地探討資本主義社會的社會公德、公民的仇恨虛偽,得出的結果卻是:罪惡來自人的本性。因此,他宣揚信奉上帝,主張道德自我完善。所以,霍桑作品中所有主人公的生活軌跡和命運結局都符合基督教教義,即負罪行善,一方面,所有人物所犯的罪孽都歸因于人性之惡;另一方面,霍桑又從宗教角度為這些人物設計了精神救贖之路。筆者將從這兩篇具有代表力的作品入手,著力探索霍桑作品中的宗教主題。
一、長篇小說《紅字》的宗教主題
長篇小說《紅字》講述的是17世紀中期加爾文教派統治下的波士頓地區發生的一個愛情悲劇,作品以殖民時期的嚴酷教權統治為背景,刻畫了女主人公海斯特·白蘭、丁梅斯代爾、齊靈渥斯三個主要人物。《紅字》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它不是單單給讀者講述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悲劇,而是更深層次地分析了產生這場愛情悲劇的根源——清教的迫害。霍桑從宗教的“原罪”觀點出發,認為人皆有罪,正如亞當和夏娃偷吃了伊甸園的智慧之果,懂得了男歡女愛,不再靠上帝創造而由自己繁衍人類,這本身正是“原罪”。因此,每個人必須自覺地負罪行善。
女主人公海斯特被霍桑打上了宗教原罪的印跡,胸前佩戴恥辱標志——紅“A”正是清教徒法庭設計出來的殘忍懲罰,這可以說是一種比肉體懲罰更沉重、更殘酷的精神懲罰。然而,為了愛情,海斯特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這一切殘忍的懲罰,她從不遮遮掩掩,而是真誠、坦直地面對一切,接受世人言語的辱沒。海斯特以誠實、吃苦、克己助人的善行默默地進行著心靈的救贖。出獄后,她本可以回到出生地重新開始,而她卻倔強地留了下來,在鎮上艱苦地生活,每逢災難,她便挺身而出,盡職盡責忘我工作。海斯特所做的這一切苦行、善行,無非想“靠這種難言的痛苦才能最好地完成自己贖罪的苦行”。正是因為海斯特的種種善舉,鎮上的居民對她的態度大為改觀,海斯特的人物形象也得以升華,貫穿全書的紅“A”的意義也發生了曲折的變化,“A”字被重新解釋為“能干”(Able)、“天使”(Angel),“藝術”(Art)。
縱觀整部小說,人們不難發現,作者在男主人公丁梅斯代爾的人物形象刻畫上也不遺余力地向人們展示著罪惡主題。男主人公丁梅斯代爾作為一位侍奉神職的牧師,自始至終卻在深深的自責與不安中獲得了靈魂的解脫。他害怕失去自己的名譽、信用和地位,而沒有勇氣向世人坦白與海斯特的戀情,使得海斯特獨自承受教義的懲罰,同時,他內心又極度地煎熬與痛苦,以至于患病,無法入眠。最終,丁梅斯代爾邁出了認罪的那一步,在一次布道之后,撕開牧師的寬袍,當眾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倒斃于地。霍桑在人物的刻畫和情節的設計上就是這樣層層深入,步步逼近,在暴露了主人公公開的罪行后又模糊地暗示他隱秘的罪惡,在暴露了法律上的邪惡后又揭示了道義上的罪過。整部作品的展開和收尾都緊貼人性這一主題。
霍桑對海斯特和丁梅斯代爾兩位主人公的生活軌跡和最終命運結局的設置與處理,符合基督教教義,即負罪行善。充滿負罪感的男女主人公,一個坦然接受,公開受辱,克己為人,積極救贖;一個心藏隱秘,飽受譴責,極度悔恨,但最終男女主人公都得到了心靈的解脫與救贖,獲得了道德上的新生。就連死后的黑色墓碑上,也刻著一個鮮紅的“A”,再次有力地體現了作家創作思想中根深蒂固的宗教色彩。
二、短篇小說《好小伙布朗》的宗教主題
《好小伙布朗》是以主人公布朗的一次林中之旅而展開的,霍桑用寓言式的手法描述了布朗夜里到森林里去和魔鬼約會的一系列奇特遭遇,布朗的林中之旅讓他發現了人性中“惡”的存在,他因此懷疑一切,陷入對人性的懷疑,最后郁郁終老。霍桑在這一短篇小說中,著力刻畫了布朗、妻子菲斯、教長以及催促其趕路的父親等人物形象。就布朗這一人物形象的刻畫而言,他背著所有人,包括他深愛的妻子去和魔鬼赴約,這一行為本身就足以說明他身上所隱藏的人性之“惡”。
出乎意料的是,當布朗來到黑漆漆的森林時,他發現了許多平日里他十分敬重的人也和他一樣紛紛秘密地來到這個地方。其中有威嚴的總督、德高望重的教長、虔誠的老人、貞潔的少女和上流社會的夫人等,甚至還有自己的祖先、父母以及他最親愛的妻子菲斯。至此,霍桑竭力向讀者表現出無論圣人還是惡棍,人人皆有隱私之“惡”的“原罪”思想,正如主人公布朗在結尾處極度絕望地呼喊:“人世間根本沒有什么善良美德可言。所謂罪惡不過是一種稱謂罷了。來呀,魔鬼!因為這個世界就是給你的。”至此讀者不難看出,作家正是通過幾個主人公言行的刻畫,將“人皆有罪”的“原罪”思想淋漓盡致地滲透在整個作品中,從而凸顯了作品的宗教主題。
三、結語
霍桑生活在資本主義迅速發展、社會結構發生巨大變化的時代,因此他的思想意識中充滿了迷茫與矛盾,對社會所暴露的問題難以理解,無法解決。加之自幼受清教思想的影響,使他在創作中便把這些難以解決的社會問題歸結為“人皆有罪”。霍桑認為,一切社會生活中的罪惡行為、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犯罪現象等,其根源不是物質生活,而是因人性中的一種與生俱來的“惡”所造成的。因此,探索人性之惡以及關于“原罪”的闡述便成了霍桑小說創作亙古不變的重復主題。從客觀上講,霍桑宗教主題小說的創作,其意義遠不限于暴露殖民時期的陰暗面和加爾文教的思想統治,還在于影射資本主義條件下的人們精神中出現的復雜矛盾。
(渭南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