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飽受爭議的人體藝術家,她是行為藝術之母,她曾躋身美國《時代周刊》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一百人之列。她就是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一位令人著迷的傳奇女性。作為從邊緣的地下藝術中脫穎而出的流行文化超級巨星,以及令人瞠目結舌的行為藝術創作者,她將公眾視為自己作品的主要題材。此刻,我們正與一位直言不諱到令人猝不及防的大師級人物相遇。
2016年12月8日,塞爾維亞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在紐約的古根海姆博物館慶祝自己的生日。當然,這次的慶祝活動看上去更像是一場行為藝術。從晚上6點開始,女服務生們陸續發給每位來賓一個隔音耳機,與此同時,這座上部是一個螺旋走廊的傳奇圓形大廳四周的大屏幕上顯示出一條信息:“為慶祝我的70歲生日,我邀請我的朋友們和我的對手們享受66分鐘的安靜。”身穿白色罩衫的助理在賓客們的嘴唇上貼上一片金箔(“向印度、印度尼西亞古老傳統致敬”),身穿制服的侍者手托一杯杯裝飾著一片綠檸檬的冷飲在賓客中穿梭往來。舞臺中央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和一面鑼,對面擺放著幾把包滿白布的長椅。如果不是出于對一位近幾十年最有影響力的當代藝術家意愿的尊重,恐怕很難讓一群社交名流保持一個多小時的沉默。晚上7點40分,當手腕處裝飾著彩色石頭,身著黑色長裙,由英國女歌手安諾妮(Anohni)陪伴左右的阿布拉莫維奇步入博物館大廳時,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如釋重負般的嘆息。她如女皇般從人群中走出,沿著一條通道來到舞臺上,敲響了鑼。伴隨著安諾妮演唱My Way.香檳和全麥面包被侍者依次端出供賓客享用。隨后,超模Bella Hadid、Naomi CampbelI和設計師Riccardo Tisci相繼到場。節儉與奢華,華麗的裝飾與對祖先智慧的追隨,佯裝的狂妄自大與對謙卑的召喚……這就是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復雜目令人著迷的藝術世界。
阿布拉莫維奇在塞爾維亞剛出道時只是一位邊緣藝術家,而今,她已成為一個符號。2014年,當她入選《時代周刊》最有影響力的百人名單時,正是被劃分在這個類別里。有點像克里希那穆提,有點像約翰·列儂,她將自己的藝術升華到靈修的境界,想用博物館空間來“帶領世人回歸自身,因為他們不再選擇去教堂”。她的自傳(《穿墻而過》(Walking ThroughWalls)于2016年10月發行了英文版,這本回憶錄混合著赤裸裸的真實和自我美化,自知之明和神秘奔放,令被征服的人更加死心塌地,令懷疑和失望的人憤懣而不屑,因為后兩種人認為,一位出身地下藝術的藝人獲得普遍認可是大眾向媚俗徹底妥協的結果。
2010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的阿布拉莫維奇回顧展為她贏得了世界范圍的知名度,在這個展覽上,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再次登臺。這次作品的名稱是《藝術家在現場》(The Artist is Present),《韻律0》中大量的工具讓位于簡潔:在展覽舉辦的80天里,她每天八小時坐在一把木椅上,目光直視任何在她對面就坐的人。在這兩個半月的時間里,50多萬人參觀了展覽。精英主義的藝術屈身于流行文化的舞臺,大批忠實的粉絲來到這里,將她當成現代的皮提亞,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位藝術家。她從前的愛人兼20世紀70年代的搭檔烏雷(Ulay)也來了,他們動人重逢的視頻在YouTube上有累計1400多萬的點擊量。
古根海姆之夜的前一天,在紐約蘇活區一座普通辦公樓的12層,我獲得了一個與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面對面交談的機會。這不是一場行為藝術,這是一次真正的采訪,在一間開放式辦公室里,接待我的不是預想中莊嚴的女祭司,而是一個充滿生命活力和熱情的女士,周圍的助理們靜靜地敲擊著計算機鍵盤。她一襲黑衣(盡管身材保持得很好,可女神現在依然只穿長袖),足蹬黑色大皮靴,淡妝。阿布拉莫維奇很健談,她因為生日慶典的組織工作有點歇斯底里,但此時,她是無拘無束、熱情奔放的。極度坦率的她破解謹慎和批評的辦法是正面面對它們,用令人失去戒備的直言不諱去擁抱對她的反對,用一記無可爭議的反手解決令人惱火的問題。最近幾年,某些藝術評論家指責她日漸擴大的知名度,他們認為,她在有意親近明星和時尚界,她貪戀聚光燈下的公眾形象,對某些人而言,這與她作為不屈藝術家的形象極不相稱。她是Riccardo Tisci的密友,后者為她的演出提供服裝;她跟Jay Z拍了一個視頻短片,她與詹姆斯·弗蘭科(JaruesFronco)合作,她和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一起拍過照片,并給Lady Gaga指引了藝術之路……那些讓她成為流行文化超級巨星的著名或無名弟子數不勝數。“如果一定要說我非常有名,我能做些什么呢?”她反駁說,“一開始,只有五個朋友來看我的表演,現在是成千上萬的陌生人。當名氣達到某個臨界點時,一個人就成了主流,這是我工作的一個負面影響。因此,我將公眾當成我作品的主要題材,我所做的就是要繼續打動他們。時尚將一切循環利用,我們全都會被復制,但是,我頭腦中的下一個想法卻是沒有人能偷走的。是的,批評一個人很容易,但我早就決定不去理會它。最重要的是,仇恨對皮膚不好。”當我向她建議,人也許可以將衰老作為一種行為藝術的終極形式來經歷,一種所有人都看得見的身體變化,并詢問她對整容技術的態度時,她大笑并坦然接受這一切,“衰老是一個自然過程!由于我的黑山血統,我衰老緩慢且保養良好。我忌煙忌酒,完全素食;我有一個運動教練;我一年去一次印度做阿育吠陀式的隱居,在一個非常激進的地方,一個介于監獄和療養院之間的地方進行自我感悟。我去掉了雙手上的所有老年斑,因為我討厭它們;我用激光美容給自己更好的皮膚,因為這讓我感覺良好。”
淺薄的同時又極其強大,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堅持不懈地工作,打算在她所謂的“人生第三幕”讓創作進入一個新的轉折點。2013年,她創立了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學院(MAI)以保護行為藝術,她醉心于虛擬現實,夢想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一個虛擬化身,讓技術成為幫助個人和集體領悟同時介紹其“方法”的工具……她的自傳將被翻譯成16種語言。2015~3月,她所做的TED演講在網上被觀看了130多萬次。對于自己的女性身份,她有著清醒的認知,并直言不諱自己對于不要孩子的選擇,“女人被認為在家庭生活中得到自我完善,但如果她想要的更多呢?由于沒有孩子,我的人生為更多的東西騰出了空間。瞧瞧露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qeois),在她60歲的時候,丈夫去世了,孩子也都長大成人,之后,她成了一位了不起的藝術家。因為她終于可以僅僅專注于藝術了。歷史上,偉大女性的私生活都不是太美滿,她們的痛苦源于男人們無法忍受活在一位強大女性的影子里。因此,姑且與孤獨做伴,接納這種能讓人創造出有意義東西的狀況。”具有犧牲精神而又光彩照人,矛盾而又完整,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沒有放棄用她的藝術改變世界,是的,她從來都沒有放棄。個人認為,在等待其虛擬化身完成的時間里,人們應該去博物館欣賞她。
截至5月21日,名為“The Cleaner”的阿布拉莫維奇回顧展會在斯德哥爾摩現代藝術館持續開放。展覽涵蓋從20世紀70年代至今的超過120件作品,其最知名的行為作品將以影像、裝置、現場表演、圖片等形式呈現,其中包括了她與德國藝術家烏雷從1976年至1988年的合作作品。阿布拉莫維奇早期的一些繪畫、攝影、聲音作品及紙上作品亦首次與公眾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