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

民族關系不僅是多民族國家的熱點問題之一，也是國際學術界關注的焦點。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是民族關系的兩種不同現象，對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的正確理解可以幫助我們正確認識和分析歷史上的民族關系，也對現實生活中我們處理民族關系有著重要的意義。

“民族”一詞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尚未發現有人使用過，現代漢語中的“民族”一詞是近代中后期梁啟超從日本引進到中國的，民族作為歷史發展的產物經歷著從產生、發展到消亡的漫長階段。在這個過程中，既有民族本身的分化，又有民族之間的同化和融合。民族的同化與融合是中國歷史上比較普遍的現象，也是民族關系發展的基本規律和特點之一。

學術界關于民族同化的認識都比較一致，基本認為民族同化存在自然同化與強迫同化兩種形式，并且民族同化在客觀上促進了民族進步，但對民族融合的認識存在分歧。劉成與王國棟都認為民族同化分為自然同化和強迫同化兩種，并且劉成還更進一步指出民族同化是表現歷史上某種民族關系的概念，而且民族同化客觀上促進了民族進步，但是民族融合是一切民族消失，成為一體的現象，民族融合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才能實現；也有學者指出階級社會既存在民族同化又存在民族融合，民族地區的打破是民族融合的關鍵因素；但也有學者認為民族特征的消失是同化與融合之間最本質的共同點，因此沒有必要將同化與融合區分清楚。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簡單探討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的相關問題。

一、概念界定

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是民族學研究領域內的重要課題，它涉及歷史上民族的產生、發展以及消亡等各方面。首先我們來看關于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的概念。

“民族同化”是指“一個民族或其一部分喪失本民族特征而變成另一個民族的現象”，民族同化的結果是其中一個民族消失，但民族同化并沒有產生新的民族，而是讓同化后的民族規模擴大。根據前人的研究及相關史實可知民族同化有兩種途徑：強制同化與自然同化。

1、強制同化，憑借政治暴力進行同化，即統治民族強制被統治民族，放棄原來的民族語言、生活方式、風俗習慣，而選擇統治民族的語言、生活方式、風俗習慣等，來達到使這些民族加入統治民族的目的。如：秦始皇統一全國之后，統一度量衡、車軌、文字等，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的發展；明太祖下令“色目人”一律改用漢人的姓名；1932年，桂系軍閥在三江設立“改良風俗委員會”，規定侗、苗、瑤等族人一律改用漢服等，這些都是強制同化的表現。強制同化違背被同化民族的意愿，是建立在民族痛苦的基礎上，可能會引起一些民族的反抗，不利于社會的穩定，因此不能一概而論，對于強制同化的影響要是具體情況而定。

2、自然同化，即不同民族在長期的共處中，落后民族在先進民族的潛移默化中喪失本民族的特性。元代和清代，蒙古族和滿族統治者統治了全國，但不少蒙古族和滿族被漢族所同化。可以說民族的自然同化，歸根到底，是由經濟情況決定的，正因為蒙古族和滿族的文明程度低于漢族，所以部分蒙古族和滿族被漢族所同化。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曾指出，文明程度較低的民族可以征服文明程度較高的民族，“但是在長期的征服中，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不得不適應征服后存在的比較高的‘經濟情況’；他們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大部分甚至還不得不采用被征服者的語言。”由此可見，自然同化是文明程度較高的民族同化文明程度較低的民族，且這種同化是自愿發生的，也可以說自然同化是歷史發展中的進步現象。

民族融合，可以理解為“不同民族互相滲透，甲中有乙、乙中有甲、甲和乙中有丙、而丙中也有甲、乙的成分…… ，民族界限逐漸磨滅，不但各民族之間的差別消失了，連民族這一范疇也根本不復存在，所有的民族都走向消亡，亦即民族的終結。”民族融合是一個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在這一發展過程中不存在強制與暴力。各民族之間在經濟、文化交流和共同的斗爭中，先進的、優秀的東西不斷為大家所認識和接受，并繼續發展；落后的東西被拋棄和淘汰，從而使各民族之間共同的東西越來越多，而民族差別越來越少。民族融合的實質是各族互相交往、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共同的東西日益增多，原有的特征越來越少，直到完全消失的結果。歷史上關于民族融合的記載也很多，如“三次民族大融合”：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之間通過頻繁的戰爭以及經濟文化交流達到兼并和融合，這一過程為秦后來建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奠定了基礎；魏晉南北朝時期，大批中原人口南遷以及北魏孝文帝改革讓鮮卑民族使用漢字漢族名字，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族融合，并且促進了本民族的進步；宋元時期漢族和邊疆各族的互相遷入更加深了民族融合。此外，我國回族形成也是民族融合的結果，十三世紀初開始東來的中央亞細亞各族人以及波斯人、阿拉伯人為主，并吸收漢人、蒙古人、維吾爾人成份以及別的成份，融合、發展而形成的一個民族。可見民族“融合”是在經濟文化的作用下彼此之間的相互吸收和接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過程，不存在強迫的情況，無論是一個民族合于另一個民族，或者若干民族聚合為一個新的民族，都是無意識、無目的的。可以說民族融合是民族自我優化的一種表現，促進了各民族的自身發展；此外，民族融合加強了各民族之間的聯系和交往，有利于增強民族凝聚力。

二、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辨析

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是民族關系的重要表現形式，那么兩者的關系又是什么呢，如何來區分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呢？有些學者指出：“迄今為止，人類社會出現的主要是民族同化，在階級社會中，只有民族同化，不可能有民族融合。”民族融合“不是在最近，也不是在不久的將來所能實現的，而是要到階級消滅、國家消亡之后才能達到的”。究竟在階級社會中是否只存在民族同化，而不存在民族融合？

關于這個問題我比較贊同翁獨健的觀點，他在《中國民族關系史綱要》指出：“從世界上的民族關系看來，歷史上一個民族合于另一個民族，存在著兩種情況和方式。一種是采取政治強制手段使一個民族合于另一個民族；一種是通過經濟文化的作用使一個民族經過自然漸進的過程合于另一民族。這兩種情況和方式，不管用什么名稱來表示和概括，它們都是客觀存在的。人們習慣地把前者稱為同化，后者稱為融合。這種稱法，既反映了它們的存在，又反映了它們的區別，是比較妥當和科學的”。此外，張騫通西域之后，中原地區與西域的聯系逐漸增多，漢族所掌握的牛耕、養蠶、冶鐵等技術傳入西域，而胡人的“胡服”也相繼傳入漢族地區，這些都是民族融合的表現，并且也促進了民族的進步。因此，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兩者都存在于階級社會，他們是民族關系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

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僅從字面來看，同化是單向的，一個民族同化于另外一個民族，直至被同化民族的民族特征完全消失，民族同化發生的條件之一是被同化的民族文明程度低于同化民族的文明程度。民族融合則是雙向的，兩個甚至更多的民族相互影響、相互學習。當少數民族被漢族統治，或者少數民族移入漢族，又或者是漢族移入少數民族，無論是哪種情況，彼此間的影響都是相互的。然而由于影響力度不大，并沒有將某一個民族徹底同化，而是吸收一部分大學來完善自己，最終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這種局面。如，滿族人學習漢族的語言，與此同時滿族的旗袍也在漢族中廣泛傳播，這時用“同化”顯得不合適，因此就出現了民族“融合”。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是民族關系的具體表現形式，民族“同化”是單向的，而“融合”是“雙向”的。

三、結語

不管是民族“同化”還是民族“融合”都是社會歷史發展的結果，也都是民族關系的表現形式。但民族“同化”相當于一個民族完全吞噬另一個民族，被同化民族的民族特征完全消失，這樣似乎在上演“文化霸權主義”，并不利于雙方民族的健康發展。每一個民族本身都有自己的特色，單單從文化角度來說，他們都是文化百花園中一朵不可或缺的花朵，各具特色。民族融合也值得深思，倘若，融合之后，民族特色隨之消失，大家變得沒有任何差別，像同一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商品，這樣，各個民族就會失去努力前進的決心，結果將是整個民族失去前進的動力。沒有競爭的大集體，遲早會垮塌。因此，在對待民族融合時，我們要強調在保留民族的特色基礎上，向其它民族學習，這樣既能保留民族特色又能促進民族的發展；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反對以“反對民族同化”為借口，而反對社會主義各民族之間團結、合作和親近，同時也要杜絕以“鼓勵民族融合”為借口，而強制民族融合的做法，而是應該做到團結友好，即互相尊重愛護，互相接近往來，互相依存，互相學習，互相溝通思想感情，互相友愛合作，各自檢查批評自己的缺點錯誤，相互批評和幫助。這樣既利于民族團結，又利于國家治理，也能促使國家不斷向前發展，因此在當今社會中我們要慎重對待民族同化與民族融合。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中國西部邊疆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