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現實技術對春晚的傳播意義

【內容提要】虛擬現實技術在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中的應用，拉開電視新一輪技術革新大幕。人們借助頭戴設備，置身于特定場景，自主選擇觀看角度，參與信息交互，產生身臨其境的感覺。虛擬現實直播給2017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增添多感官性、沉浸性、交互性和構想性的特質，帶來跟傳統電視直播不同的體驗。VR直播成為電視業下一個風口。電視綜藝節目在媒體融合政策推動下，借助AR/VR等新興技術，將在內容生產、傳播方式和協同創新等方面發生變革。

【關鍵詞】春晚 虛擬現實技術 電視綜藝 VR直播

虛擬現實技術（Virtual Reality，以下簡稱VR）匯集計算機、多媒體、人工智能、傳感器和人體行為學等多項技術，生成與一定范圍真實環境在視、聽、觸感等方面高度近似的數字化環境，用戶借助必要的裝備，與數字化環境中的對象進行交互作用，相互影響。它給用戶以逼真的體驗，為人們探索宏觀和微觀世界提供極大的便利。目前VR在醫療、娛樂、旅游、航空、賽事等領域逐漸普及。增強現實（Augmented Reality，簡稱 AR）是在用戶觀察到的真實自然環境中添加計算機生成的文字、3D模型等信息的技術。前者偏向于虛擬，后者偏向于現實，二者都將實現虛擬與現實世界的融合，有學者預計2020年后將進入VR/AR混合現實技術（Mixed Reality，簡稱MR）應用普及階段。VR/AR將對電視業帶來顛覆性變革，電視不僅可以看和聽，還可以調動人體所有感官，去接觸和互動。

英美等國媒體已經探索基于VR和AR技術的新聞和節目。2015年《紐約時報》播放第一個VR紀錄片《無家可歸》（The Displaced），報道兒童難民飽受戰爭蹂躪的艱難生活；美國廣播公司（ABC）的《發自敘利亞》（Inside Syria VR）報道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的考古學家在城市面臨戰爭威脅之時搶救文物；美國公共電視網（PBS）的《埃博拉爆發》（Ebola Outbreak）將觀眾帶到中非國家，記錄這一死亡病毒在當地人中的肆虐。甘乃特報業集團推出VR新聞，最知名的是《豐收的變化》（Harvest of Change），講述衣阿華州的一個家庭農場經歷的變化。英國天空新聞（Sky News）和《衛報》都在試水VR新聞，CNN還曾使用VR轉播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辯論。VR/AR成為電視業下一個風口。

2016年被業界稱作“VR元年”，VR直播在電視綜藝節目直播中的應用越來越多。2016年百事可樂嘗試VR演唱會直播，歌迷們不再為一票難求而心碎，不再為遙遙相望而遺憾，戴上眼鏡，穿梭于臺上臺下，享受視聽盛宴，暢快淋漓。2017春節前夕播出公益廣告《新春·新愿》，讓觀眾對春晚VR直播充滿期待：畫面中年邁的父母頭戴流行的VR一體機，面露驚喜，虛擬現實技術打開新的“視界”。2017年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的亮點之一是：VR直播。觀眾在家戴上VR眼鏡，下載央視客戶端觀看VR版春晚，體驗春晚現場的精彩與奇妙。本文以2017年央視春節聯歡晚會為案例，探討VR直播將如何影響中國的電視綜藝節目。

一、綜藝舞臺的全景式

自2010年起央視春晚嘗試VR新技術。2012年春晚《萬物生》《叫一聲爸媽》《因為愛情》的舞美效果，2013年《春暖花開》《十二個生肖》的舞美，2015年虛擬主持人——吉祥物陽陽，《多遠都要在一起》的虛擬場景等，采用了VR和全息投影等技術。全息投影也是一種虛擬成像技術，利用光學的干涉和衍射原理，記錄并再現物體真實的三維圖像，產生立體的空中幻象，可以使幻象與表演者互動，合作完成表演。如2016年G20峰會文藝晚會《天鵝湖》的演出中，芭蕾舞演員和幻影如同天鵝在湖面上舞動，亦真亦幻。2015年春晚《蜀繡》中李宇春變身4個人，一起跳舞。全息投影與虛擬現實技術不同的是，全息投影技術不借助任何設備，就讓用戶看到逼真的虛擬圖像，甚至可以操作；而虛擬現實技術需要借助頭戴設備、眼鏡等，通過傳感器追蹤用戶的聲音、手勢，為用戶構建虛擬場景。

2017年春晚高科技應用再一次升級，啟動規模最大的一次VR直播。VR制作團隊在演員入口、化妝間、演員過道等地放置4臺全景攝像機，以央視一號演播廳為中心，設立涼山、上海、桂林、哈爾濱4個分會場，通過央視影音、央視綜藝春晚和央視資訊3個APP移動客戶端，為觀眾全方位呈現VR高清影像。

VR直播呈現一個立體的全景虛擬空間，人“走進”這個空間，如同到了真實的世界。例如2017年春晚收視率最高的節目——毛阿敏、張杰歌曲對唱《滿城煙花》，歌手實力雄厚，詞曲意境優美，高科技元素也是一大亮點。央視采用LED特效營造煙火效果，50架無人機或變成飄揚的雪花懸浮空中，或像燦爛的煙花旋轉綻放。觀眾在電視機屏幕中看見一個個亮點，而憑借VR技術，走進燈光和投影營造的滿城煙花中，徜徉在宇宙銀河，追蹤一個個無人機“萌寵”，具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和情境感染力，人們在全景空間的感受與平面構圖完全不同。

二、晚會場景的沉浸感

2017春晚桂林分會場被觀眾評為最美的山水創意舞臺，緊扣“水”元素，舞美造型與實景渾然天成，表現桂林的秀美和靈動。訾洲島、象鼻山連成一片，作為背景，可視范圍達1.2萬平方米。央視VR制作團隊選取逍遙樓、正陽東巷歷史文化街區、漓江漁火、象山水月、少數民族風情，以及桂林發展的新面貌、新成就，為觀眾“零距離”展示這座城市的魅力。橫跨220米江面的威亞表演讓觀眾嘆為觀止，32只漂亮的“金鳳凰”從天而降，翩翩起舞，令人沉醉。戴上VR眼鏡進入私人專享的桂林晚會實景舞臺，夢幻般的山水、現場的音樂、舞臺的燈光、演員的表演、情感的互動，讓人們沉浸于藝術之美。舞蹈《清風》清新典雅，水、荷葉、蓮花、蝴蝶和銀樹，構建了一場美輪美奐的視覺盛宴。舞臺光效由藍色變為綠色、桃紅，在電視機二維平面上看到的是色彩與構圖的變化，而VR眼鏡把人們帶入藍色的神秘世界，感受春天的綠色氣息，任由桃紅色的爛漫和喜悅包圍，人的情緒隨之舞動，跟隨節奏和哼唱，沉浸于舞蹈的意境，“我”即舞者。

美國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MihalyCsikszentmihalyi）（1975年）提出“心流”概念，在其著作《Flow： The Psychology of Optimal Experience》（1990年）中認為“心流”（Flow）是專注或者完全被手頭的活動或現狀所吸引。琳達·K·特維諾（Linda Klebe Trevino）和簡·韋伯斯特（Jane Webster）（1992年）提出“心流理論”，認為人參與一個好玩和探險的體驗，是自我激勵的，因為它是一個讓人感到高興和被鼓勵的重復過程。李沁（2013年）認為沉浸產生并主要運用于虛擬現實，更強調環境對人的作用。彭蘭（2015年）認為，場景成為繼內容、形式、社交之后媒體的另一種核心要素，空間與環境、實時狀態、生活慣性和社交氛圍是構成場景的四個基本要素。春晚VR直播以人為中心，使人完全專注于藝術情境中，專注于個人的動態定制的傳播過程，它所實現的傳播效果是一種超越時空的體驗，人、媒介、環境彼此相連，交換信息。晚會空間，是物質空間、虛擬空間和精神空間的統一體，人也成為晚會內容的一部分，欣賞晚會是個人完全沉浸于場景的過程，是一個專注的“心流體驗”過程。

三、藝術創造的交互性

2017年春晚制作四個分會場的VR短片，在手機和網絡平臺上，用戶點擊這些VR短片，選擇上下左右任意角度觀看每一處場景。指尖滑動屏幕，即可掠過黃浦江水面觀看美景，如同插上自由翅膀的鷗鳥無拘無束；點擊春晚現場，自主選擇舞臺的某個座位或視角，觀看演出的每一個細節。

在傳播學范式轉換的今天，觀眾已經不再是被動接收者，而是用戶，是主動參與藝術場景，進行審美體驗和參與藝術空間再造的人。VR直播讓用戶與晚會深入交互，如眼球追蹤技術，對于人眼位置進行檢測，能夠為當前所處視角提供最佳3D效果，獲知人眼的注視點，通過數據收集和分析，為用戶提供更加精準的內容和服務，同時也是節目收視率和滿意度的參考數據。VR的交互性特征將使春晚的節目評價不再只依靠問卷調查和記分卡，它可以在大數據基礎上，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節目，提供私人定制服務。

虛擬現實技術是一場交互方式的革命，人是積極駕馭媒介的主人，不是被發送、被接受內容，而是發號施令，創造內容；對表演者已經創造出來的綜藝節目，人們擁有空前的自主選擇能力。交互是VR時代電視的主流傳播方式，提升交互功能，或許這將進一步改進春晚等綜藝節目形態。

四、藝術空間的構想性

在大眾傳播時代，綜藝節目內容生產是專門化、組織化的過程，是一對眾的傳播，觀眾無法真正參與節目創作。隨著VR/AR等新技術應用，傳統的綜藝內容生產方式將會被改變，用戶是內容的生產者、參與者。用戶的創新行為是綜藝內容創作的一部分，在特定場景中，用戶與藝術表演者共同完成內容的生產和消費。

春晚VR直播打破“我播你看”格局，構建豐富的體驗場景，在大年除夕帶著每一位粉絲遨游在各種美妙而神奇的藝術與生活空間。人們可以盡情發揮想象力和創造力，在現實和虛擬結合的世界中，尋找自己的娛樂方式，同時創造新信息。從人人都是傳播者，到人人成為藝術創作者，未來用戶可以構建一個新的藝術空間。虛擬現實技術、增強現實技術，以及混合現實技術，都將成為新藝術空間的構建元素，把人類帶入新的藝術天地。VR綜藝直播將改變人類對于藝術的欣賞方式和思維方式，改變人們對時間和空間藝術的看法。

五、思考與展望

VR技術經歷資本哄抬和行業起伏，慢慢顯示出它的困境，如技術尚未普及，內容極度缺乏，終端設備價格高昂，還沒有進入普通消費者群體，VR產業尚不成熟。2017年春晚的VR終端用戶相對于龐大的電視觀眾群體來說，數量極少。本屆春晚負責人曾坦言，有些節目不適合用VR手段表現，比如魔術，VR全景呈現會導致穿幫；比如語言類節目，讓觀眾站在兩位演員之間聽他們說話，會比較尷尬，目前并不是所有的節目都適合采用VR直播。VR綜藝直播的整體傳播效果不盡如人意；視頻采集、制作和分發還沒有形成良好的產業鏈，所需資金投入大，人才匱乏等，都是春晚VR直播的屏障。然而，泡沫破碎之后，VR直播依然被電視業界看好，將引領電視綜藝節目新潮流。

在傳媒業態巨變的當下，以VR/AR為代表的新興技術，將最大限度地開發人性化、個性化的傳播內容和服務。利用新興技術的特性，給每一位中國人提供適合自己口味的春節文化大餐，改進央視春晚類綜藝節目的內容、形態和傳播模式，將是電視發展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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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童云，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博士，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廣播電視學系講師，主要研究領域為廣播電視學、傳媒管理

編輯：長 青